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喜庆，却也照得苏婉如指尖冰凉。
大红的盖头隔绝了视线，只余下耳边自己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胸腔。
外面宾客的喧闹嬉笑声隐约传来，更衬得这新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嫁衣繁复的袖口，细腻的苏绣纹理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感。
替嫁。
这两个字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若非父亲突然失踪，苏家倾覆在即，而那唯一肯伸出援手、却指名要她嫡姐苏玉柔嫁入京城薛家为冲喜新娘的薛家……她怎会走上这李代桃僵的绝路？
脑海里飞快闪过临行前嬷嬷紧急塞给她的、关于那位薛家二公子薛文的寥寥信息：体弱多病，性情温和，常年与药罐为伍……她努力想象着这样一个夫君的模样，试图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和恐惧。
只要熬过去，只要苏家能得救……“吱呀——”厚重的门扉突然被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股清冽中带着辛辣的酒气率先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极淡、却绝不容错辨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苏婉如的心猛地一紧。
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步踏在光洁的地板上，也似踩在她的心尖上，完全不像一个久病体虚之人该有的步伐。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交叠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
那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即便隔着盖头也清晰无比。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站着，一种无声的、冷冽的气场弥漫开来，冻得苏婉如几乎屏住呼吸。
下一瞬，眼前骤然一亮！
盖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开，动作毫无温柔可言，甚至带起一阵疾风，拂动了烛火。
骤然接触光线，苏婉如不适地眯了眯眼，惶然抬头望去。
烛光摇曳，勾勒出男人挺拔如松的身形和一张俊美得近乎凌厉的脸庞。
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然而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锐利地钉在她脸上，眸底翻滚着某种压抑的、近乎暴戾的情绪，以及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这根本不是她所知的那位病弱公子薛文！
他是谁？！
恐惧瞬间攫住了苏婉如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冰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他的指腹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擦过她细嫩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是你？”
他开口，声音低哑沉冷，像裹挟着寒冰，每一个字都砸得苏婉如心魂俱颤。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窥内里，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嘲弄。
苏婉如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徒劳地睁大一双盈满水汽的杏眼，惊恐地望着这个陌生又可怕的男人。
他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眼底那异常的红晕更深了些，呼吸也沉了几分。
俯身逼近，带着浓重酒气和凛冽气息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红烛噼啪爆开一个灯花。
喜帐被粗暴地扯落，掩去一室光亮，也彻底淹没了苏婉如眼中最后的惊惧和无声的挣扎。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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