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山的风是出了名的烈,能把得道高僧的袈裟吹成破布条,却吹不散苏燃眉梢那点不耐烦。
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锦袍,袍角沾着泥点,腰间悬着柄连剑鞘都生了锈的长剑,剑穗本该是正经的天蚕丝,此刻却拴着半块啃剩的烤红薯——这是她在山门口跟卖烤薯的老头讨价还价半小时的成果。
“我说,你这剑穗挺别致啊。”
清朗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时,苏燃正踮着脚够松枝上挂着的酒葫芦,闻言手一抖,葫芦“哐当”砸在青石板上,酿了三年的青梅酒溅了她一裤腿。
她猛地抬头,阳光透过松枝缝隙晃得人睁不开眼,只看见个穿玄色云纹长袍的男人,衣摆绣着银线暗纹,随着他俯身的动作,竟像有流萤在布料上流转。
这男人长得过分好看,眉骨高挺,眼尾微挑,偏偏嘴角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手里还把玩着个玉扳指——苏燃眯眼一看,那扳指上的纹路,怎么看怎么像她昨天丢的剑穗流苏。
“偷我剑穗还敢找上门?”
苏燃瞬间炸毛,手按在锈剑剑柄上,姿势摆得有模有样,就是剑鞘卡得太紧,拔了三次都没拔出来。
她急得鼻尖冒汗,脸上却强装凶狠,“信不信我让你见识下‘雪燃十八式’?
第一式就……就把你烤红薯打飞!”
男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清越,惊飞了枝头的雪雀。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酒葫芦,指尖擦过苏燃沾了酒渍的裤腿,动作自然得像认识了十年:“沈惊寒,山下沈家庄的。
你这剑穗挂在松树上,我还以为是哪位仙子遗落的宝贝,原来是装烤红薯的绳儿。”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过来,竟是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赔你的。
刚出炉的,比你那个啃剩的甜。”
苏燃盯着烤红薯咽了口口水,又看看沈惊寒手里的玉扳指——不对,那根本不是她的剑穗,是她昨天蹭破皮时用来包扎的布条!
她顿时更气了,伸手去抢烤红薯,却被沈惊寒抬手躲过。
“想要?”
沈惊寒挑眉,指尖捏着红薯转了个圈,“陪我去个地方。
后山寒潭有株冰莲,据说能解百毒,我……不去!”
苏燃想都没想就拒绝,伸手去够他手里的红薯,“我还要找我真正的剑穗呢!
那是我师父临终前给我的,上面绣着……”话没说完,沈惊寒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脚尖轻点地面,带着她往后退了三步。
苏燃只觉一阵冷风擦着鼻尖掠过,刚才她站着的地方,竟被一道剑气劈出了半尺深的坑。
来人身穿灰布道袍,脸上蒙着黑布,手里的剑泛着冷光,显然是来者不善。
苏燃吓得心脏狂跳,下意识往沈惊寒身后躲,却见他依旧一脸轻松,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把烤红薯塞进了她手里:“拿着,别烫着。”
灰袍人见偷袭不成,怒喝一声举剑便刺。
沈惊寒这才动了真格,玄色长袍翻飞,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
苏燃捧着烤红薯看得眼花缭乱,只看见银线暗纹在雪地里划出流光,沈惊寒的玉扳指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细剑,剑尖挑飞灰袍人的剑,又在对方领口划了个口子——动作利落得像切豆腐。
灰袍人显然没料到沈惊寒这么厉害,转身就要跑,却被沈惊寒甩出的玉扳指砸中膝盖,“扑通”跪倒在地。
苏燃看得目瞪口呆,咬了一大口烤红薯,含糊不清地喊:“喂!
别打了!
问他见没见过我的剑穗啊!”
沈惊寒闻言,回头冲她弯了弯眼,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竟有几分温柔:“别急,先让他把烤红薯钱赔了。”
灰袍人:“???”
苏燃:“???”
她看着沈惊寒蹲在地上,跟灰袍人讨价还价“打断我看风景的心情,赔五十两你这剑挺值钱,抵一百两”,再看看手里冒着热气的烤红薯,突然觉得——这玄衣公子,好像比她的剑穗有意思多了。
而被按在地上的灰袍人不会知道,这场因烤红薯引发的“打劫”,会让他此后三年,都活在“玄衣煞神和他的吃货跟班”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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