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春色，似乎比记忆中来得更早些。
甄嬛立在景仁宫外的玉阶下，望着满庭初绽的海棠。
她指尖轻轻拂过袖口——那里藏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是前世华妃临终前塞给她的。
“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七——”太监的唱名声响起，她深吸一口气，垂首步入殿内。
这一次，她刻意选了身淡青色素锦宫装，发间只簪一朵半开的玉兰。
皇后的声音从凤座上传来，温和中带着审视：“抬起头来。”
甄嬛抬头，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右侧的鎏金椅。
年世兰一袭绯色宫装，领口绣着精致的缠枝牡丹，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那镯子水头极好，是前世她们最后一面时，自己亲手为她戴上的。
“模样倒是清秀。”
华妃忽然开口，声音如碎玉敲冰，“只是这眉眼间的书卷气，倒像是国子监里出来的女学生。”
殿内响起几声轻笑。
甄嬛不卑不亢地福身：“娘娘慧眼。
臣女确曾随家父读过几本刑名典籍。”
皇帝原本慵懒的神情微动：“哦？
甄远法的女儿竟通刑名？”
“臣女愚钝，只略知皮毛。”
她刻意放缓语速，目光悄悄扫过年世兰。
只见对方指尖微微一顿，翡翠镯子滑到腕骨处——这是她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就在此时，一阵穿堂风掠过，甄嬛袖中玉佩不慎滑落，“叮”的一声脆响滚到华妃座前。
满殿寂静中，年世兰弯腰拾起玉佩，指尖抚过上面雕刻的海棠花纹，忽然轻笑：“这倒巧了，本宫妆匣里也收着枚相似的海棠佩。”
甄嬛心头微颤。
那本是前世她们结拜时，特意找工匠打的一对姊妹佩。
“娘娘与这丫头倒有缘。”
皇后含笑打趣，“不如就由妹妹来考较她的刑名学问？”
华妃将玉佩递还，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甄嬛掌心：“本宫近日正遇着桩烦心事——小厨房里丢了对赤金镶宝的筷子，查了三日竟无线索。”
甄嬛接过玉佩，触手生温：“臣女冒昧，娘娘可查过筷子的重量？”
“此话怎讲？”
“赤金沉重，若真是镶宝的筷子，每日经手的宫女必会留意其重量。”
她抬眼看向华妃，“若有人用鎏金的仿品调换，重量必有差异。”
年世兰眼中闪过异色，忽然击掌：“来人！
去取秤来！”
转头对皇帝笑道，“这丫头倒有点意思。”
当内侍果真从某个宫女住处搜出真筷时，华妃亲自将留牌子的香囊系在甄嬛腰间：“碎玉轩还空着，那儿的海棠开得最好。”
俯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妹妹可要常来陪本宫说话。”
退出殿外，春风拂过满庭海棠。
甄嬛握着袖中玉佩，想起前世年世兰饮毒前那句“来世做对寻常姊妹”，眼角微微发热。
这一次，她定要扭转命运轨迹，护住这个外表张扬、内心却如海棠般柔软的女子。
领路太监谄媚道：“小主好造化，华妃娘娘可从没对哪个秀女这般青眼。”
甄嬛望向重华宫的方向，只见朱红宫墙内探出几枝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
风过时，落英如雨，恰似前世那个血色的黄昏。
“走吧。”
她轻声道，“该去给海棠修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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