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安江市，霓虹灯在窗外无声闪烁，把林重山干净公寓的墙壁映成斑斓的拼贴画。
房间里静得咿呀作响，他蜷在沙发上，一手捧着小熊猫图案的玻璃杯，一手来回搓着手心里的旧手机，专注地与名为“宋定邦”的账号斗嘴。
“你到底睡不睡觉？”
宋定邦的消息闪烁，紧跟着是一串死亡之吻的表情包，还有：“再熬夜，明天又有黑眼圈，别祸害同事。”
林重山翻了个白眼，拍了张自家冰箱里空空如也的照片过去：“我人生最大谍战就是抢购末班牛奶，这种逼近午夜却还有空聊天的男人，才可怕。”
刚把消息发出去，他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又含混的敲击声。
连续三下，介于急促和犹豫之间。
林重山愣了愣，心底冒出半句调侃：别是哪个外卖小哥夜路迷了路，把牛奶送错楼了？
正想忽略掉，敲击声再次响起，这下，带上了一股慌张和力竭的味道。
林重山眨眨眼，把手机塞进睡裤里，轻手轻脚地凑到窗边。
玻璃上是一只颤抖的手影。
他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退，这年头，凌晨的突发访客往往不是什么快递滞消，更像是网络热点里的“社会正能量”大型实践。
但那只手紧紧贴着玻璃，透出一股倔强和求生欲。
林重山嗓子眼儿发干，脑中像弹幕似的跑过一排自嘲：“你要不要这么逗？
上头要派谍战主角，至少也该先给点剧本费。”
犹豫了三秒，他还是拉开了窗帘。
外头是一张沾满泥水和汗水的面孔，棕褐色的短发黏在额头，眼神焦灼。
林重山咬牙，手快心慢地拉开半扇窗，感受到冷风卷着血腥气涌入。
“救命……他们在追……”那人嗓音嘶哑，身上的风衣己被扯成布条，与夜色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林重山还没来得及动弹，对方一头扑进了屋里，踉跄着把身子蜷缩在沙发背后。
他本能伸手想扶，手指一碰，却摸到湿滑温热的液体。
“中枪了？”
他小声咕哝，手心打滑，几乎将对方按进沙发缝。
原本该有点惊慌，现在脑子里却满是昨天看过的谍战片台词：“兄弟，能不能给出点情报行？
我这是租来的房子，地板还没交押金。”
神秘人睁开眼，眼里残留着欧美深邃的灰色，挣扎着把一只闪着荧光蓝色的U盘塞进林重山手中，嘴唇微动：“别让他们——”话没说完，远处楼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熟悉的金属撞击，像是楼道的铁门正被人踢开。
林重山咬牙，把人拖到沙发下方狭窄的缝隙里，嘴上憋着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安慰：“哥们，要是真的有人追命，咱俩就拼人品撞运气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有人用俄语低声咒骂，隐隐夹杂着电台的沙沙杂音。
林重山突然觉得气氛荒诞极了。
一分钟前他还在为牛奶缺货发愁，现在屋子里晕着血腥味和枪伤的余热，他自己倒像个新手反派。
门铃响了三声，每一声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
林重山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呆愣两分。
门外，脚步停顿。
一个带着东欧口音的男声响起：“先生，不好意思，楼上水管坏了，我们是维修人员，可以请您开下门吗？”
林重山边拖延，边搜索脑子里所有可能应对突发状况的电影桥段。
他慢慢走向门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旧睡衣，抓了抓乱发，露出了标准化的“社畜”虚弱微笑。
“这大半夜的，还查水管？”
他隔着门喊了一句，故意拖着长音。
“是的，现在不查，明天可能全楼漏水。”
门外的声音多了几分不耐烦。
林重山耸耸肩，朝沙发后努努嘴，把身后的U盘揣进裤兜。
门栓还没拉开，他反手打开了厨房里的收音机，调到最大音量，里面正好传来一串老掉牙的相声段子：“你给我讲讲什么叫窜稀……”脚步声一时间真的静默下来。
林重山趁隙敲了敲门：“今儿真不方便，你们去找物业吧。”
门外安静了几秒，随即是一记重重的撞击。
“卧槽！”
林重山本能蹲下，心跳蹦到嗓子眼。
门板被冲撞得震天作响，他倒吸一口凉气，猛然意识到剧情里狗血到家的‘无助平民遇险桥段’，自己竟然正主角上身了。
就在门锁将要被撬开的瞬间——窗子一侧冷不丁传来急促三下敲击。
他回头一看，阴影下显出一张陌生女性的脸——短发利落，目光冰冷，比夜色还冷。
一抹微不可察的蓝光在她脖子上的耳麦一闪。
林重山心里骤然一紧。
联想到屋里昏迷不醒的神秘人、手里那枚不着调的U盘，还有此刻门窗外的重重逼近，他头皮一阵发麻。
他做了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抉择。
双手揣着U盘，他猫腰匍匐到阳台，用力把昏过去的神秘人半拖半抗到窗边。
冷风灌进脖子里，他顾不得许多，咬牙开窗。
那名短发女子一闪身跃进，动作干脆利落，眉梢映着霓虹色的锋芒。
她低声叱问：“你还有多大的勇气把他丢出去？”
林重山僵持半秒，嘴角扬起一抹自觉有点逗的笑意：“要不我一起被丢出去更保险？”
女子没理他，目光精准如刀扫过屋内，发现那枚攥在他手心的U盘。
她伸出一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声音压得极低，“把东西给我，快！”
门外用撬棍的动作忽然急促，屋内气氛紧绷到极点。
林重山一面抓紧U盘，一面下意识往沙发后缩。
他的脑中“自我保护程序”疯狂闪烁，脱口而出一句：“你先说你是谁？
至少能让我上个热搜？”
女子眸子微沉，吐出坚决的两个字：“赵婉仪。”
门口终于传来锁头断裂的脆响，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从门缝里硬生生拗了进来。
林重山几乎是下意识地将U盘丢向赵婉仪。
她稳稳接到，冷静地朝他甩了一句：“你跟我来，否则活不到早饭！”
整个房间空气凝聚成了液体。
林重山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赠送给惊悚片的配乐。
他拖着瘫软的双腿，跟在赵婉仪和昏迷的神秘人身后。
窗外冷风更急了几分，霓虹光掠过他的脸，映出一双惊疑未定的眼睛。
当他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防盗门时，没有勇气去想自己正被卷入何种光怪陆离的局面，只有手心残存的汗渍和那句“不如热搜保险”，还在脑海里回荡。
街道远方警笛声渐近，带着崭新阴谋的气味，在夜色中拉开一条难以预见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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