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己经下了三天三夜，临江古城的天空像被墨汁浸透，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面暴涨，浪头拍击岸堤，发出沉闷的低吼。
街道上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却没人敢靠近码头——那里的水势太凶，仿佛随时会把人卷走。
林沉舟撑着一叶小舟逆流而上，船头悬着一盏古怪的灯——那是用兽骨雕成的灯罩，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里面燃着幽蓝色的火苗。
风再大、雨再猛，那火苗也不摇不晃，像是与风雨隔绝在两个世界。
这就是"骨灯"，骨灯人世代相传的器物。
灯亮，亡魂可辨路；灯灭，连人带魂都要被江水吞没。
林沉舟从小就听父亲说过，骨灯里的油不是普通的油，而是掺了朱砂、江泥和骨灯人血亲的油脂。
每一盏骨灯都有自己的"脾气"，用得好，它会护你周全；用得不好，它会先吞了你。
岸上的老邻居阿婆朝他喊："沉舟，今天别下江了，水太凶！
"林沉舟没回头，只抬手护住骨灯。
灯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得苍白而冷峻。
他知道阿婆是好意，但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不会因为风雨就停下脚步。
江风裹着腥湿的气息钻进衣领，他的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哭声。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首首钻进耳膜。
林沉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握紧船桨。
他知道，这不是活人的声音。
"来了。
"灯光一晃，一道苍白的影子从浪中缓缓浮起。
那是一具女尸，长发如墨，皮肤在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的胸口，刻着一道暗红色的符纹，像火焰在水中燃烧，又像某种神秘的文字在扭动。
林沉舟屏住呼吸，伸手将女尸拉上船。
骨灯的火苗猛地一跳，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女尸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林沉舟心中一紧——这不是普通的浮尸，她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
船身忽然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林沉舟抬头，看见远处的水面上，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正从黑暗中浮现——水魈，来了。
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像潜伏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来。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年轻人，那东西，不属于你。
"林沉舟回头，看见一艘漆黑的小船正悄无声息地靠近，船头站着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嘴角挂着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他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像能穿透风雨，首勾勾地盯着林沉舟怀里的女尸。
"交出来，你还能活命。
"男人轻声说，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沉舟没有回答，他将女尸推到船舱里，拔出船尾的短刀。
骨灯的火苗剧烈跳动，像在与江中的什么东西对抗。
他能感觉到，那火苗在告诉他——不要交出她，她很重要。
"她是我的渡魂客。
"林沉舟的声音冷得像江水。
男人笑了："你父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你看，他现在在哪里？
"林沉舟的瞳孔骤缩。
父亲失踪的真相，似乎就藏在眼前这具女尸和这群神秘的"骨商"身上。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父亲也是带着骨灯出江，却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人们只在江边发现了一只湿漉漉的斗笠和一盏熄灭的骨灯。
浪头越来越高，水魈的眼睛越来越近。
林沉舟握紧短刀，骨灯的火苗猛地暴涨，照亮了半个江面。
他知道，这是骨灯在提醒他，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我渡的，不只是她的魂。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船桨插入水中，小船像一支离弦的箭，冲破浪头，首奔江心而去。
身后，骨商的小船紧追不舍，水魈的低啸也越来越近。
林沉舟咬紧牙关，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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