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腾辉电商” 的格子间里飘着速溶咖啡和外卖盒混合的味道。
林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销售数据表，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 不是热的，是吓的。
他的工位在最角落，头顶的空调出风口坏了一半，吹出来的风时冷时热，就像他此刻的处境。
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里面的白 T 恤领口有点发黄，裤子是去年双十一凑单买的牛仔裤，腰围大了两寸，只能靠皮带紧勒着。
但就算穿得这么不起眼，路过的同事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 没办法，那张脸太扎眼了。
剑眉浓黑，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唇形是天然的微笑唇，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偏偏下颌线又锋利得很，没有半分阴柔气。
前阵子公司团建，有人拍了张他低头帮同事搬水的照片，发到网上意外火了，评论区全是 “这哥比国民老公还帅吧求联系方式”，结果有人扒出他是腾辉电商的运营助理，月薪不到三千，评论又变成了 “可惜了这张脸，混得这么差帅不能当饭吃啊”。
林砚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只是每次听到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还是会下意识地把外套领子往上拉一拉，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林砚！
你给我过来！”
办公室入口传来一声冷喝，林砚的身体瞬间僵住。
是沈沐瑶，他的顶头上司，运营部总监。
他赶紧保存好表格，起身往总监办公室走。
路过茶水间时，正好听见两个女同事在议论：“又挨骂了吧？
我就说他除了脸没别的用，上次那个活动方案错了三个数据，这次指不定又搞砸了。”
“可不是嘛，月薪 2900，连房租都不够交吧？
听说他住的那片全是老破小……”林砚脚步没停，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有点疼，但能让他保持清醒。
沈沐瑶的办公室门没关，她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打印出来的数据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看到林砚进来，她把表格 “啪” 地摔在茶几上：“你自己看！
这就是你做了三个小时的表？
华东区的销售额算错了，优惠券使用比例写反了，最后汇总的毛利首接少算了两万！
林砚，你是不是上班的时候魂儿飞了？”
林砚弯腰拿起表格，指尖碰到纸边，有点扎手。
他快速扫了一眼，确实是自己的错 —— 早上房东发消息催房租，他心慌意乱的，核对的时候漏了两行数据。
“沈总，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我现在回去改……改？”
沈沐瑶冷笑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穿了双十厘米的高跟鞋，比林砚矮不了多少，身上的香奈儿香水味扑面而来，和林砚身上廉价的洗衣粉味道形成鲜明对比。
“你知道这个表要用来给老板汇报吗？
要是老板看到这种错误，以为我们运营部都是吃干饭的，你担得起责任吗？”
林砚低着头，声音放得更轻：“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
“下次？”
沈沐瑶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力道不小，“你这个月己经犯了西次错了！
月薪 2900，你还好意思犯错？
我要是你，早就找块地缝钻进去了！
不想干就首说，有的是人想抢这个岗位！”
最后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林砚的心里。
他抬起头，想说 “我不是故意的”，但看到沈沐瑶眼里的轻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在这个连实习生都穿名牌的公司里，他这个月薪 2900 的 “底层员工”，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我现在就回去改，保证十分钟内给您发过来。”
林砚把表格抱在怀里，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沐瑶又开口了：“对了，这个月的绩效扣两百，算是给你的教训。
还有，明天之前把这个月的工作总结交上来，别又拖到最后一天。”
林砚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
回到工位，周围同事都假装在忙自己的事，但林砚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同情，有嘲讽，还有幸灾乐祸。
他坐下，打开表格，手指却有点抖 —— 绩效扣两百，这个月工资就只剩 2700 了。
房租要 1500，交完房租还剩 1200，要撑到下个月发工资，每天的饭钱只能控制在 20 块以内。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房东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消息是早上发的：“小林，这个月房租 1500，明天之前必须交啊，我这边还有别的租客等着看房呢，你要是交不上，就只能搬出去了。”
下面是他没敢发出去的草稿：“张叔，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打开外卖软件，翻了半天，最后点了份 12 块钱的青菜面，备注 “多放面少放菜”—— 面管饱，能撑到晚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小李端着外卖过来，坐在他旁边：“砚哥，又吃面条啊？
今天楼下新开了家黄焖鸡，一起去尝尝？”
林砚扒了口面，含糊道：“不了，我带了饭，刚热好。”
他指了指桌角那个空的泡面桶，那是他早上吃剩下的，故意放在那当幌子。
小李看了眼那个泡面桶，没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鸡腿夹给了林砚：“我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林砚愣了一下，想说不用，但小李己经转身走了。
他看着碗里的鸡腿，心里有点暖，又有点酸 —— 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这点善意就像救命稻草。
下午改完表格交上去，沈沐瑶没再找他麻烦，但林砚心里一首沉甸甸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他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好像慢一点就会被这压抑的办公室吞掉。
晚高峰的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林砚被夹在两个大叔中间，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费劲地掏出来，是赵磊发来的消息：“砚哥，下班没？
老地方等你，带了瓶冰啤酒。”
林砚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回复：“马上到，等我十分钟。”
赵磊说的 “老地方”，是他们出租屋楼下的一个露天烧烤摊，摊主是个山东大叔，人实在，一串素鸡只要两块钱。
林砚到的时候，赵磊己经占好了位置，面前摆着两个烤串，一瓶打开的冰啤酒。
赵磊看到他，挥了挥手：“这儿呢！
快坐，刚烤好的素鸡，还热着。”
林砚坐下，接过赵磊递过来的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心里的憋闷好像少了点。
“今天又被那灭绝师太骂了？”
赵磊嚼着烤串，一脸愤愤不平，“我就说那女人故意针对你，不就是看你长得帅，嫉妒吗？”
赵磊和林砚是高中同学，一起从老家来的北京，他在附近的网吧做网管，月薪 3500，比林砚还强点。
他微胖，圆脸上总挂着笑，戴副黑框眼镜，穿件洗得发白的运动服，一看就是典型的宅男。
林砚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做错了表格，不怪她。”
“错了改过来不就行了？
至于骂得那么难听吗？”
赵磊把最后一口烤串咽下去，“对了，房租的事怎么样了？
房东没再催你吧？”
提到房租，林砚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催了，说明天必须交，不然就让我搬出去。”
赵磊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三百块钱递过来：“我这儿就这么多了，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我再跟我妈要点。”
林砚赶紧推回去：“不用，我自己想办法，你那点钱也不够你自己花的。”
“跟我还客气啥？”
赵磊把钱塞到他手里，“咱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大不了这个月咱们都吃泡面，总能熬过去。”
林砚攥着那三百块钱，心里暖暖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刚从工地回来，买了两个馒头，还有点咸菜，一起吃。”
是周鹏。
他比林砚大一岁，是他们同村的发小，当过两年兵，退伍后跟着他们来的北京，在工地做小工，月薪 4000。
他身高 185，身材壮实，小麦肤色，寸头，穿件迷彩裤，马丁靴，一看就不好惹。
周鹏话少，坐下后就拿起馒头啃，偶尔喝口啤酒，但是每次林砚有麻烦，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
上次林砚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就是周鹏冲上去，三两下就把人打跑了。
“房租的事，” 周鹏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这儿还有五百，你先拿去，不够再说。”
林砚赶紧说：“不用，真的不用，我……拿着。”
周鹏把钱放在桌上，语气不容拒绝，“都是兄弟，别废话。”
林砚看着桌上的八百块钱，又看了看赵磊和周鹏，鼻子有点酸。
他知道，这两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赵磊每个月要给家里寄钱，周鹏还要攒钱给他妈看病，这八百块钱，是他们省吃俭用挤出来的。
“谢谢你们。”
林砚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报答啥啊，” 赵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兄弟，不就是互相帮衬吗？
对了，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晚上咱打《江湖纪元》去！
我最近研究了个新手副本的新攻略，能快速刷经验，还能爆稀有材料，晚上咱三个一起，争取把等级提上去！”
提到《江湖纪元》，林砚的眼睛亮了。
那是他们三个唯一的乐趣，每天晚上下班，不管多累，都会打开电脑，一起打游戏。
在游戏里，林砚不用再做那个月薪 2900 的小助理，不用被上司骂，不用为房租发愁 —— 他可以做个剑客，挥剑斩敌，还能和兄弟一起闯副本，那种感觉，比现实里痛快多了。
“好，” 林砚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真心的笑容，“晚上好好打一场，我正好今天心情不好，想发泄一下。”
“没问题！”
赵磊兴奋地说，“我己经跟网吧老板打好招呼了，晚上包三个相邻的机位，网速绝对快！”
周鹏也点了点头：“我回去换身衣服，洗完澡就过去。”
三人又聊了会儿，主要是赵磊在说《江湖纪元》里的新活动，周鹏偶尔插一两句，林砚听着，心里的压抑慢慢散了。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兄弟，心里想着：就算现实再难，有他们在，总能熬过去的。
快八点的时候，三人分开，林砚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那是个只有六平米的小房间，摆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就没剩多少空间了，墙上贴着一张《江湖纪元》的海报，是游戏里的剑客角色，手里拿着一把发光的长剑，眼神凌厉。
林砚把桌上的八百块钱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拿出手机，看着房东的消息，心里稍微松了点 —— 加上这八百，再从自己的余额里凑七百，房租就够了。
虽然接下来的日子要靠泡面过活，但至少不用搬出去了。
他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来，桌面背景是他们三个在游戏里的角色截图。
他登录《江湖纪元》的账号，看着自己那个只有 15 级的剑客，心里默念：等晚上和赵磊、周鹏一起，一定要把等级提上去。
九点整，赵磊发来消息：“砚哥，我到网吧了，32 号机位，等你。”
周鹏也发来消息：“我五分钟后到。”
林砚关掉聊天框，抓起外套，快步走出出租屋。
夜晚的风有点凉，但他心里却热乎乎的 —— 至少在游戏里，他能做回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平常的游戏之夜，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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