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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江湖闯一闯

本教主叫帅炸天 著

武侠修真连载

《去江湖闯一闯》这本书大家都在其实这是一本给力小小说的主人公是宇中神剑讲述了​我十九岁那爹娘把我赶下要我去闯荡江可是我既不想仗义行也不想扬名天我不喜欢不喜欢也不喜欢江1我什么都不喜自我记事好像就没为什么东西而欣喜十九年的光阴山上扬扬洒洒的桃花和飞雪没能飘进我眼山下镇子酒馆老板家的姑娘也没能住进我心那姑娘是老板的独我爹总去喝跟老板处成了好兄两个人想着结个亲家也不但随着我们俩长酒馆老板发现我越来越沉...

主角:宇中,神剑秋   更新:2025-05-24 14:4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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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九岁那年,爹娘把我赶下山,要我去闯荡江湖。

可是我既不想仗义行侠,也不想扬名天下。

我不喜欢刀,不喜欢武,也不喜欢江湖。

1

我什么都不喜欢。

自我记事起,好像就没为什么东西而欣喜过。

十九年的光阴里,山上扬扬洒洒的桃花和飞雪没能飘进我眼底,山下镇子酒馆老板家的姑娘也没能住进我心里。

那姑娘是老板的独女,我爹总去喝酒,跟老板处成了好兄弟,两个人想着结个亲家也不错。

但随着我们俩长大,酒馆老板发现我越来越沉默,甚至还有点死气,他终于动了不太想把女儿嫁给我的想法。

我沉默是因为我没热情,没热情是因为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我翻着诗书,觉得无趣,甩着短刀,也觉得无趣。

少年人该有的意气,我没有。热血,我没有。激情,我也没有。

陈年好酒和廉价破酒我喝不出有什么分别,昂贵佳肴和家常小菜我吃不出有什么不同。

活着和死了,好像也都差不多。

当我把这话说给我爹娘的时候,他俩吓了一跳。

我爹慌忙说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那么牛逼的刀法靠谁传下去啊?

我娘着急说好大儿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找谁试毒……试菜啊?

我看着面前两个很热爱生活的人,沉默了一下。

我对读书没兴趣,对习武没兴趣,对吃喝玩乐没兴趣,对争名夺利没兴趣,对谈恋爱也没兴趣。

我没有志向,没有理想,没有什么很想去做的事。

所以,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很久情绪没什么波动,心里没什么起伏。

我爹娘觉得我可能是有点什么大病。

但没有一个大夫能说得出来我有什么病。

其实我没觉得我有什么病,我只是不难过,也不太高兴。

他俩商量了很久,想找找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高兴起来。

最后,我爹提议,让我去江湖上走走。

我娘一开始很不同意。

当初他俩一起退隐江湖,在山上隐居,就是因为厌倦了这个江湖。

用我娘的话说就是: 这江湖很烂,江湖人更烂,我的好大儿是不会喜欢上这个烂地方的。

但我爹坚持认为,烂归烂,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我娘闻言冷笑: 什么可取?你当年歃血为盟结拜的三个好兄弟可取?他们仨挨个把你卖了个遍的事你是记不得一点了?呵,真是好兄弟,什么意气相投、肝胆相照,都是狗屁。

一向话唠的我爹忽然沉默了一下。

然后叹着气说: 他不需要喜欢上这个江湖。他只是需要在这个江湖里,找到某样东西。

我娘虽然嗤之以鼻,但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忍受不了我这一天天死气沉沉的模样。

所以她最后还是信了我爹一回,同意让我下山,自己去江湖上走走。

临下山那天,我爹跟我说:

我觉得啊,你的心里有一汪泉水,而现在这汪水被冰冻上了,你去江湖走一遭,没准冰就融化了。

冰融化了会怎样?我死气沉沉地问。

等融化了,你就会觉得『活着』是件很好的事情了,因为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做你喜欢的、你想做的事情。

但我没有喜欢的、想做的事情。我说。

我爹又把我拉到了溪水边上。

你看啊,你把这片水当做江湖,看起来是不是清得见底?但当你舀起一碗,仔细看来,就能在里面发现很多杂质和脏东西,你现在心里的江湖,就是这样一碗水。

他手指着溪水,虽然这碗水里到处飘着脏东西,但只要你肯再仔细找找,总能找到一滴纯粹的、洁净的水珠,即使这滴水珠很小,但也总是存在的。

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 去找到那滴干净的水吧,我觉得那会是你喜欢的东西。

那时我不是很懂,但还是随便点了点头,然后背上行囊,带上短刀,下山,走进了这个很烂、到处飘着脏东西的江湖。

然后,去找一滴水。

2

走进江湖的第三日,我待了十几年的山已经钻进了苍穹白云,隐进了亭台楼宇。

三天前踏上山脚土地时,我对身后的山轻轻说了句: 我走啦,闯荡江湖去了。

这句话给过去的十年光阴作结,也和昔年的每片花与雪告别。

现在我拄着下巴,坐在瑟瑟秋意吹拂的街头,看着街上行人来如秋风,去如落叶。

这三日我只是在走,其他的什么也没干。

虽然我娘总说江湖里的人都很烂,但他们大多都知道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剑客在寻剑的要义,侠客在施侠的真谛,位高者在楼宇中负手而立,位卑者在杀戮里踏血而行。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甚至连接下来要向西还是向东也没想好。

往西去央州,神剑秋家主持的赏剑大会擂台上正打得火热;往东去谷州,奇毒花家两大毒师公斗毒术正斗得惊心。

这两件事情都足以引大批江湖人士前去凑个热闹,可是我都不感兴趣。

于是我索性哪都不去了,回身进了一家饭馆。

随便要了碗面,我心绪平静地吃着。

这家小饭馆好像是一对年轻夫妻开起来的,丈夫在厨房里忙活,妻子在外面招呼。

我的面吃到一半时,饭馆里踏进了个汉子,腰间悬着把斧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年轻的老板娘。

呦,老板娘今儿个穿这么艳,勾谁呢?他眼里闪着淫光,边说边往前走,步步逼近。

老板娘神色骤变,身形微颤,脚下慢慢后退。

斧头汉子猛地一把抱住她时,她丈夫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菜刀,照汉子脑袋就是一刀

汉子歪头松开双臂,抬手抽斧,快速绝伦一击砍落了老板右手,菜刀随血花乍落,汉子又是一脚狠厉踹上他小腹,男人应声跌地不起,嘴角渗出鲜红。

老板娘颤抖着掩嘴呜咽,被汉子一手拽进怀里。

饭馆里有人见状搁了碗筷就往外跑,有人却脸上嬉笑,嘴里吹着口哨。

我没有动作,自顾自坐在角落吸溜着面条。

我不好事,自然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我猜总会有人愿意来管的。

汉子当众扯开老板娘衣襟时,这个人就出现了。

住手伴着二字落音,自门外冲进来个中年男人,背上有刀,神情愤极。

他三两步跃到汉子身边,拔刀挥向汉子紧搂着老板娘的胳膊。

他奶奶的,多管闲事汉子抬脚一踹,背刀男人向后一跃,手里刀又向前挥出了刀光一片。

刀光掠过汉子肩头,他转手以斧相搪,瞬息又与刀叮叮当当对了几击。

打斗乍起,饭馆里又小心地溜出去了几个人。

只剩下几个嬉笑着看热闹的,嘴里还在给那斧头汉子喝彩助威,身子却往后缩了缩。

动乱间,老板娘已馋着丈夫回了内房。

刀光斧影砍得屋里桌角木屑翻飞,还好没落到我碗里。

大家走的走躲的躲,我还是没动,听着他们的打斗声喝汤。

喝了几口汤,我随意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带刀男人已是满身的血,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汉子的腿: 你别想动她老子跟你拼了

哈哈哈哈他娘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又不是她男人你急个什么劲啊?汉子大笑嘲讽,抬腿狠狠把背刀男人甩开。

男人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手摸上断成两截的刀,还想去阻止他。

斧头汉子甩着脑袋,淫笑着地去内房找老板娘。

但他经过我的座位时,却被我刚不小心洒到地上的汤汁滑得重重摔了一跤。

而我正用筷子尾端挑起了一只小飞虫,他咒骂着猛地起身,脚下又是一滑,颈侧正好怼上了我的筷子头。

我没想到,血花如瀑就那么从他脖子上张扬地喷了出来。

我及时躲开,才没让血喷我一脸。

但我的面却遭了殃。

斧头汉子瞪大了眼睛,慌忙用手捂着自己脖子,却终究是徒然,挣扎几下就重重倒地,死绝了。

我盯着浮满血水的面条,沉默了一下。

汉子倒地的瞬间,屋里又乱了起来,刚才还在嬉笑叫好的几个人赶紧跑了出去。

而地上的背刀男人像是被打了鸡血,激动地站了起来。

小兄弟多亏你仗义出手男人神情激昂,冲我抱拳。

我本来想说这其实是个意外,我没想仗义出什么手。

但迎着他炽热的目光我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的面。

他也看了看我的面,瞬间懂了,撸了撸袖子,说: 小兄弟我这去亲手再给你下碗面如何?我厨艺,哈哈,不比这饭馆差的

我看着他满身的血,有点想说建议他先去洗个手。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不用了,我这碗都快吃完了。

男人啊了一声,又道: 那我请你喝酒吧若不是你,这畜生不知还要去祸害多少女人,小兄弟这般侠义,我陶风掏光了银子也得请你喝几杯

热情的目光又把我嘴边我不爱喝酒这句话压了下去。

……要不你还是给我下碗面吧。

3

于是片刻后,这个叫陶风的男人就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一碗面。面上放了我很讨厌的葱花。

我擦了擦桌上的血,开始默默用筷子挑葱花。

陶风是个话唠,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伤口,在我对面坐下就开始喋喋不休。

小兄弟,我瞧你年纪轻得很,不知今年多大?

十九。我挑出了最后一截葱花。

陶风点了点头,好年纪,正值少年啊……你这个年纪,肯定有很多想去做的事情,有很大的梦想和志向吧?

我没有。我回答得很干脆。

他愣了愣,露出一副惑然的表情,随即又摇头笑了起来。

哈哈,真是巧了,你这个最该有梦想的年纪,却没有梦想,而我这个不该有梦想的年纪,偏偏有个大梦想。

我看着面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说: 我倒觉得没什么,我不觉得只有少年人才能有梦想。

陶风闻言又是一愣,眸子里忽然点出一丝光亮,亮得讶异又激动。

你真这么觉得?你居然这么觉得?

嗯,每个人都可以有梦想,也可以没有,我觉得跟年纪没什么关系。

陶风很激动地看着我,深呼吸了两下,而后道: 从前我跟别人说我有个梦想时,他们都笑话我,说我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谈什么梦想呢?梦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早该随着过去年少时的热血,一并陪葬给这江湖了。

你的梦想是什么,很难实现吗?我喝了口汤,好像没什么味道,问。

这梦想是我十七岁时立下的,那一年我拿着一把染血的杀猪刀,刚杀了三个闯进我家村子里劫掠施暴的恶徒,我站在村口,对全村人说我要一辈子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我要去帮很多人,去救很多人。

陶风笑了起来,脸上焕出了一抹风发意气。

村子里每个人都很支持我,他们每个人都说我去闯荡江湖,一定能成为人人敬仰、名满江湖的大侠客。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这江湖很需要我,这里有很多人等我去为他们鸣不义,等我去为他们抱不平。

他说着,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可年少的我没想过,我拿着一把杀猪刀,怎么挑得开江湖的大风大浪?

这风浪太大,大得我步步后退,大得我连刀都拔不出来,我拔不出刀又怎么能实现我的梦想呢?

我夹面条的手停了停。

陶风的轻声已化作叹息: 当我眼睁睁看着江湖上的成名大侠随意欺辱邻家少女,武林高手殴打什么也没做错的店小二,而我怀着满腔怒火,却被几个小盗贼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打得奄奄一息……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想做的事情很多,真正能做到的却很少很少。

我看着碗里热气渐散的面条,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我时常幻想自己是个天赋异禀的习武之才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天不怕地不怕地去剿灭这世上所有失义行恶之徒了。陶风苦笑。

可惜我只是个有一腔热血的普通人,初入江湖时我连武功招式都搞不明白,那些仰仗武功到处行恶的高手,只要一掌就能拍死我。

我回想起不久前他被那个斧头汉子打趴下的场景。

但你现在还是没有放下梦想。

陶风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笑道: 刚入江湖的时候,我结交了几个朋友,他们都和我一样年轻,都有和我一样的梦想,虽然我们自知自不量力,但还是觉得世事苍凉,也总能用少年热血搪过去。

于是我们就这样拼尽全力搪了许多年,直到忽然有一天,他们跟我说好累,好想歇一歇。这一歇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的光阴翻过,他们有的走了,有的死了,有的流尽了热血,有的淹没了志气。

陶风还是在笑,神情却苦涩如酒。

这么多年过去,我发现从前在我背后为我的梦想呐喊的那群村民和朋友,早已挨个迈进了黄泉。我在天地间、江湖里伫立许久,才意识到,原来如今支持我梦想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不知说什么,便只是听着,慢慢吃面。

在大家纷至离去的这些年里,我一直在踌躇,在犹豫,在逃避,我丈量着我与这梦想的距离,也思忖着它在我心里的重量。

我想着,想着,终于意识到,原来它早就已经填满了我整颗心脏,牵引出我每一次拔刀的坚决。所以我就想啊,既然已经决定承载下所有,去丈量和它的距离又有什么必要呢?

我嚼着快冷掉的面条,却好像忽然尝到了一丝热意。

然后我抬头,察觉到某种热烈从这个中年男人身上肆意弥散出来。

陶风看着我,咧开嘴笑得开怀: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生活也总是要继续,那我的梦想又凭什么一定要死去?

这样很好。我只觉得那股热烈好像悄悄钻进了我胸膛某处,然后不禁脱口而出。

我没有你那样的梦想,连对接下来要去哪也都没什么想法。

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吗?陶风想了想,道: 既然如此,不知小兄弟你可愿帮我个忙,去查州走一趟?

查州有个陶家村,我从小在那里长大,都说落叶归根比较好,但我猜我接下来大概会客死在外,归不了家了。

所以我写了封书信,想托你帮我捎回家乡,留个念想。陶风说着,已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

我没什么一定要拒绝的理由,便接过了信。

要把信交给谁?

不用交给任何人。他笑笑,帮我随意埋进土里就好。

我收好了信,想了想,道: 为什么说归不了家呢,家就在那,想回的话,大可回去。

他沉默了一瞬,随即道: 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抵会让我死在外面,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是去实现梦想么?

嗯。他看着我笑了笑,城北列叶山上盘踞着一窝强盗,欺压山下镇民,劫掠路过镖队,我日日听着百姓的哀嚎诉苦,心里终于坚定了拔刀的打算。

那群强盗实力很强吗?

嗯……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我闻言,点点头,没什么别的话想说了。

信我会带到。

陶风拍了拍我的肩,多谢麻烦你了

面条见底的时候,他站起身来,小兄弟,我要走啦。

嗯。再见。我放下筷子。

他走到饭馆门口,呼吸着秋日的阳光,这一次,我终于要把胸中藏了这么多年的梦想全都掏出来啦,掏出来打成一把刀,哈哈,一把,证明我活过的刀。

我在阳光里沉默,在男人最后的意气里沉默,然后看着他背起断成两截的刀,潇洒走掉。

他走后有秋风入窗,我在风里扬起目光,看向他落入纷乱秋叶里远去的背影。

秋光罩起他的影子,一息闪烁一息黯淡。

那一瞬我忽然觉得,我和他,大概不会再见了。

4

我花七天走到了查州。

秋叶飒踏,当我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驻足时,我才明白为什么陶风说不用我把信交给任何人。

因为整个陶家村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甚至连一栋房子都没有了。

我向人打听陶家村在哪时才被告知,这村子多年前遭到一群马匪劫掠,马匪夺尽钱财,屠光村民,烧破村子。

陶风的家早就没有了,他的家人也早就不在了。

他后来有去寻到那群马匪为村民报仇吗?

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我蹲下将那封信埋进了土里。

再起身时秋风过地,吹来隐隐悲寂。

我站在这片荒芜里,好像看到一个少年被许许多多的村民簇拥起来,他们脸上全是钦佩和赞扬,少年脸上尽是自信和笑意。

沙土渐漫,一切又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中年男人背刀孤行,伫立天地。

怅然在我胸膛里化开的一刹,我恍然惊心。

我已经平静了太久。

久到我以为再也没什么能拨起我的心弦。

但这一刻,我切切实实意识到自己无法平静的事实。

我和陶风只是萍水相逢,又为什么会为他惆怅?

我想不明白,只好摇摇头,转身走进枯黄秋叶里。

秋叶随狂风卷上天际时,乌云铺空如布。

雨下得猝不及防。

我衣衫淋了个彻底,才在附近寻到一间破庙躲雨。

破庙里也有个避雨的少年。

他穿一身湿了大半的黑衣,倚在供桌前拧衣服上的水。

身边搁着一把刀,像是个刀客。

我走进去,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也没说话,自顾自坐在了草堆上,也拧起了水。

我爹曾说,刀客都很豪迈多话。

其实也不一定。

比如我,比如这个黑衣少年。

当我以为我和他就要这样一直沉默到雨停,他却忽然开口。

你饿了吗?

闻言我转头看他。

他看着我: 我好像听见你的肚子在叫。

……嗯。我摸了摸肚子,但我的行囊里没有干粮。

我这还有张饼,不过凉了,要吃吗?他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张油纸包着的饼。

谢谢。我接过,然后扯开了自己的行囊,掏出几枚铜钱,递了过去,算我买的。

少年愣了愣,还是接过钱,收下。

他看着我把行囊重新系好,又道: 你也用刀?

他看见了我放在行囊里的刀。

嗯。

少年眸中烧起亮意,我也用刀,你可愿同我比试一番?

我不喜欢打架。我咬了口饼,实在不想动。

他眼底划过一丝落寞,这样。

我们二人一阵无言。

过了一会,他提刀跃到身前的空地上,自顾自练起刀来。

我啃着饼,目光不自觉被牵引而去。

他身形浮动,刀弧破空,大体看起来还好,但仔细看去却一招一式尽藏破绽。

如果我爹看了,或许会说,这就是很普通的刀法。

少年一遍练罢,忽然转头看我,道:

你学刀,是因为喜欢吗?

我吗?我停了嚼饼。

我想起当年爹娘要教我习武时,问我要学剑还是学刀。

我娘用剑,我爹使刀,我选刀没什么别的原因。

众所周知,剑比刀难使。

于是我就将我爹自吹很牛逼的刀法一招一式学了过来。

但我因为没什么热情,一直学得不太认真,不知道把他这套很牛逼的刀法到底学过来了几成。

我咽下一口饼,摇头: 不是。我不喜欢刀,什么都不喜欢。

我也什么都不喜欢。除了刀。

少年说着,语调轻扬。

他身上凉意未褪,却被眼底的热情烧出灼意。

你既不愿同我比试,不知愿不愿意同我交换一式刀法?

交换?

嗯,你使出一式刀法教给我,我再使出一式教给你。

他好像对我的刀很执着。

事实上,他大概是对一切刀都很执着。

这个倒可以,听起来轻松些,打架什么的太累了。我说。

我爹没说过刀法不能外传,所以我觉得这没什么。

少年闻言眼底泛起雀跃,初见时沉默的样子一扫而空。

5

吃掉半张饼后,我和这个叫尤行至的少年交换了一式刀法。

庙外苍穹染尽夜色,夜空里还是在下雨,淅沥无停意。

尤行至使着我那式刀法,问道: 贺兄,你这一刀有名字吗?

没有。我脱口而出,说完才想到,我爹好像是取了的,但我一个都没记住。

这样啊,但我这一刀有名字。

他看着我,这是我自创的七式刀招里最厉害的一刀,叫升日。

我一怔,没想到他竟把最厉害的一刀教给了我,虽然在我看来这一刀也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尤行至接着道: 这一刀随着我今后走江湖还会发生变化,多年后,它可能变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但它始终叫『升日』,始终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一刀。嗯,我活着,就是为了从大千世界里找到这一刀,然后施展出来。

但……为什么要教给别人呢?我不太明白。

这是诚意,也是私心。他微笑。

每当我走到某处,在某个刀客的刀里见到某一丝刀意,我就会重新打磨『升日』,然后意图把它教给旁人。

尤行至接着道,微笑却渐含苦意。

我怕我来不及使出这一刀,就死在江湖里了。所以,只能把一丝希望寄在别人身上,不靠我,这一刀也能在江湖里放出光彩。

虽然,哈哈,可能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刀,没什么厉害的地方……可对我来说,却是倾注满心心血的信念一刀。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看着我。

贺兄,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答应和我交换这一刀,谢谢你……没有瞧不起我。

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我惑道。

他沉默了一下,轻声道: 你明明能看得出来,我的刀术并不高明,却还是没拒绝和我交换刀招。

我不知该说什么,便实话实说: 我真的不在意你的刀术高明与否,武学本来就是要交流传承的,交换一下,也没什么。

他久久看着我,眼眶忽然红了下。

我怔住,却听见他说: 从前我向很多刀客都提过,想同他们交换刀招,但每个人都拒绝了我,甚至还出言讽我,挥刀赶我,因为我的刀术一点都不高,他们当然没理由答应……

你是唯一一个答应我的刀客。

他眸中闪着细碎的泪光,还浸着喜悦、悲哀、坚定与激昂,融成一股我说不出来的情绪。

我看着他,道: 之后,嗯……再过几年,肯定就会有很多人答应你了。

他点了点头,笑了出来: 贺兄,你愿意和我交换刀招,我真的该好好感谢你,可是我很穷,没钱请你吃饭喝酒。

嗯……他回头望着暴雨肆虐的黑压压一片。

不如我请你看日出吧。

他收刀入鞘,指了指庙外黑夜,日出很好看的,我每次很难过的时候就去看日出,我跟自己说,太阳总会出来的,我也总会开心起来的。

我点点头,说: 好啊,正巧我也不喜欢喝酒。

于是我们俩就在门口并肩坐下来,等雨去,等日出。

6

贺兄,这是你走江湖的第几年?尤行至问我。

第一年,我不久前才下山。

他点点头,这是我的第九年了。从小,我就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

我摸出剩下半张饼,吃了起来,听他继续说话:

我在这江湖里走了很久,见过许多人,他们有的想登高位,有的想赚大钱,我不想求名,不想求利,我只想斩出很厉害的一刀。

我要斩出这一刀。这是我活着,唯一的信念了。

尤行至深吸一口气,从前有人告诉我,一个人的人生里要有两样东西,一个叫信念,一个叫希望。信念,就是你可以为之去死的东西。希望,则是支撑你活下去的东西。

他说着,向庙外远处的夜空里望去,像在寻找,像在等待。

虽然黑夜已然来了许久,雨也没有停,但太阳总会升起来的,我的希望,也总会等到的。

你的希望,是什么?我转头看他,慢慢道。

就是我相信,我早晚会斩出那很厉害的一刀。

你会的。我脱口而出。

谢谢。尤行至笑笑,很多人都说我痴心妄想,可是我不在乎,因为那是我自己的信念,无论成功与否,都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夜雨冷意肆虐,我却觉得好像在被身侧的某种东西烧灼着。

你见过很多刀客吗?我道。

嗯,从我喜欢上刀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满江湖地去寻刀客,找他们比武切磋,琢磨他们的刀法。

虽然我总是输……尤行至顿了顿,又道: 但我觉得总有一天都会赢回来的,嗯,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这样下去,我早晚会变得很厉害的,早晚能斩出那一刀。

你很努力,一定能。我由衷而言。

尤行至闻言,忽然沉默了一下,才道: 贺兄,我在江湖待了很久,也明白了很多。

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人,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疯子。我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所以就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疯子。

尤行至的神色忽然黯下来。

可我慢慢发现,要成为疯子,也得有疯子的天分,而我连成为疯子的资格都没有。我每日练刀千次,用心揣摩他人刀招,却还是只能使出很普通的刀术。

他说着,又笑了笑: 对,原来我既不是天才,也成不了疯子,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只会努力,却没什么用的普通人。

破庙里忽然静了一瞬,雨声似也消止了一息。

而就在这一息一瞬后,我听见了少年刀客磊落又坦荡的笑声。

我很普通,很没有天赋,可我喜欢刀,这是我活在世上唯一喜欢的东西了,所以我还是要挥刀,一直挥刀,一直挥刀,直到我死,直到我能斩出那很厉害的一刀。这就是我的信念所在,也是,我可以为之去死的理由。

我看着他,只觉一股热流汹涌而至,瞬息淌遍浑身四肢百骸,让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体味着这种感觉,体味着,体味着,然后在席卷而来的夜风里尝到丝丝倦意。

倦意如潮滚来,我合上双眼,终于入梦。

梦里有刀,一把很普通的刀,却闪着异样的芒。

这朵芒洒进我的眼底,飘上我的胸膛,然后在我耳畔化作一道轻声。

贺兄,出太阳啦。

我缓缓睁眼,看见阳光在空气里割下了一刀又一刀,每一刀都泛着热烈,又透着坚决。

嗯。出太阳了。

我喃喃道。

7

天光大亮,秋风再起,我与尤行至并肩走出了破庙。

他跟我说,他要去这座城池里寻一位名叫弓人玉的刀客。

听闻弓人玉前来查州某家客栈暂住,他一路不停地赶来,却被秋雨碍了脚步。

弓人玉只在客栈待七天,如今已是第七天,他要快些赶去。

你是要去找他比武么?

是。我很想求一个和他一战的机会,哪怕他只出一刀,我也想看看这一刀的模样。

我点点头。

贺兄接下来打算去哪?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我没什么一定要去的地方。

那不如与我一同去找弓人玉?尤行至笑笑。

也好。

路途不算太远,到达那间客栈周边时,却已是太阳西斜。

我掏出钱袋在街上买了几张饼,拿到饼的瞬间,另一手上的钱袋却顿时消失不见。

我一凛,看见有个灰衣小贼摸了我的钱袋转身就跑。

于是我抬脚边追,在街上越追越远,我听见尤行至也追了上来,转头道: 你快去找弓人玉吧,时候已经不早了,别再耽搁了。

尤行至脚步顿了下,终于喊道: 那好,我先去找弓人玉,你回来后去客栈咱们见面

我追着那盗贼,远远回了声好。

最后我没追上那盗贼,雨倒是又下了起来。

淅淅沥沥下得我一阵失语。

我只好踩着水坑,去了那家客栈。

弓人玉住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

房门是开着的,却也关不上。

因为有一具尸体斜横在门口的地板上。

看清那具尸体的脸时,我心头巨颤。

不久前还在同我说话的少年刀客,如今静静躺在地板上,咽喉处只有一道血痕。

弓人玉是出了一刀,可这一刀却了结了他的命。

我无措地看着那张渐僵的脸。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尸体。

在那间饭馆里,那个斧头汉子死在我的筷子下时,血流得很多,也喷得很远,我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也许是我觉得,他得到这样的下场本就是应该的。

可是尤行至不该这样。

他还没有斩出很厉害的一刀。

他怎么会这样就死了?

你也是要来和我比武的?弓人玉从房里走到门口,斜着眼看我。

你和他,已经比过武了吗?我问。

弓人玉闻言轻蔑一笑,他算什么东西?想和我比武就能比?

我怔住,你没有和他比武?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太自不量力了,我看他不爽。反正这种无名小卒,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弓人玉耸耸肩。

我呼吸一滞。

怎么,难不成你要为他报仇么?弓人玉看过来,笑声仍是轻蔑。

我看着面前这个刀客,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无以言说的情绪。

窗外暴雨狂斜,我胸膛里起伏渐烈,悲意如浪层层拍来,又有愤意如刀,斩出一焰心火燎原。

我握着行囊的指尖渐渐灼热。

我要,替他打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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