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梁国公府前一晚,父亲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嫡姐。
你的婚约本就是抢你姐姐的,现在她当正妻,你做妾,也算是物归原主。
我笑而不语。
她亲娘可是死在我的刀下,这年头还兴买一送一?
大婚当日,我身着凤冠霞帔,携十里红妆嫁与世子。
尚书府内,父亲身披麻衣,送走了他最后一个孩子。
1
我的母亲是个医女。
她出嫁时,外祖暗度陈仓,将母亲的庶姐林夕塞进了花轿。
嫁入陈府后,她一边哭丧着脸和母亲道歉,一边勾引父亲,暗中打压母亲。
母亲怀胎十月,将要生下弟弟时。
林夕屏退下人,孤身来到母亲房间。
她告诉母亲,当年的事根本不是误会,她就是要抢走母亲拥有的一切。
十年婚约,夫妻同心成了一场笑话,姐妹情深更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母亲悲愤之下含恨而终,只留下了我与刚出世的幼弟。
那年我才岁,却再无人照拂。
我忍着泪,跟在母亲的贴身丫鬟身后帮忙料理母亲的后事。
父亲则像是忘了还有两个孩子,他带着林夕母子出游,一路上欢声笑语。
而我则捧着小碗在羊圈里,笨拙地挤着羊奶喂给幼弟。
我想拼了命把他们杀掉,可我死事小,弟弟怎么办?
他甚至都没满月。
直到看见奶娘将弟弟照顾好时,我这才了无牵挂,捡起了母亲留给我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医书。
上面记载的方子,能救人,也能杀人
替母亲上完最后一炷香,我自京郊一人归来。
这一路我磨破了鞋,走瘸了腿,直至踏入陈家祠堂。
林夕娇柔的目光落在我脏兮兮的脸上,哀叹中带着丝丝怜悯:
秋月,你母亲不幸去世,往后你就记在我名下吧。
虚伪的怜悯盖不住她眼底的讥讽。
她取出一枚镯子递给我,又叫来一双儿女。
小淑小贤,往后月儿就是你们的妹妹了。
陈淑陈贤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我轻轻擦去脸上的泥泞,笑得格外真诚。
那月儿现在是不是应该叫您一声娘亲?
听见我要叫娘亲,林夕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与鄙夷。
约莫是觉得我母亲那么有骨气,却生下了一个如此窝囊的女儿。
既然你愿意叫,那就叫吧。林夕不情愿地朝我走来。
按她所想,应当是要将我早早丢出去的。
结果我整这么一出,她倒是骑虎难下。
我笑盈盈地望向她,乖巧地端起茶,跪在她面前。
头重重磕在地上,竖直的脊背弯曲得像弓,而我却笑了起来。
嫡母啊,让我叫娘,是有代价的。
什么?林夕没听清,附耳朝我侧来。
随着我手一扬,她脸上的笑容随即凝滞。
继而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死死捂住口鼻,乌黑的血液从她的七窍中喷溅。
她骇然望向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娇柔的身躯不停抽搐,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祠堂内一片哗然。
我随手扔掉装毒药的碗,朝着那对兄妹桀然一笑:
从今天起,你们的娘也死了,开心吗?
2
陈淑惊叫着扑向我,想跟我拼命,却被陈贤死死拦住。
后者忌惮地望向我的袖口,寒声道: 你敢毒杀我母亲,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等着浸猪笼吧
是么?
庶女在祠堂毒杀嫡母,这种丑闻要是传出去,陈家的名声势必一落千丈,甚至影响到父亲、乃至陈家数位叔伯的官路。
哪怕父亲铁了心要惩戒我,那些不想遭受无妄之灾的叔伯也会死命拦下。
陈贤还是太稚嫩,不明白世家之中的争夺是多么血腥残酷。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活人。
还是一大群位高权重的活人。
3
刚上完香的父亲得知此事,拔剑就要斩下我的头颅。
你娘生前就爱鼓捣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想到你也是如此,你给我死来
如我所料,几位叔伯当即拦下了他。
老二,此等丑事,你要闹得人尽皆知吗?大伯怒目而视。
不等父亲反驳,三叔就夺下了父亲手中的剑。
我则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笑出了声。
大伯三叔不妨让一让,且让父亲动手。
你们看他敢不敢砍我的头,看明日京城大街小巷会不会传遍他与我外祖合谋换掉正妻、贬妻为妾的丑事。
闻言,大伯三叔双手颤抖,竟直接将父亲摁倒在地,死死压制住。
父亲嚎叫着,嘶吼着,却拿我无可奈何。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将我和幼弟扔到了京郊的庄子里,让我们自生自灭,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们。
我亦不想见他。
阿娘的死成为了我的心结。
那是怀胎十月生我养我的阿娘,那是自己身陷泥潭也要宠我入骨为我谋划的阿娘。
所谓父女,如今已是死敌
庄子上的日子实在凄苦。
天逢大旱,庄子上颗粒无收。
我不顾安危进山采药,却失足坠下山崖。
我拖着断腿爬到官道上,昏死在那位贵妇人的马车前。
自北境归来的贵妇人一眼就认出了我腰间的玉佩,因此带兵进京,直逼侍郎府。
迫于梁国公府权势,父亲不得不放任我离去。
我一边让人去庄子上带回幼弟,一边将毒杀林夕的匕首放入父亲手中。
父亲,你有两个选择——
要么把陈淑陈贤送到庄子里。
要么我就去滚钉床告御状,将你与我外祖合谋换掉正妻一事禀明圣上,再将我杀嫡母一事说出,让你陈家满门背负骂名,男丁不得入仕途,女子嫁不入高门。
父亲,我阿娘的仇,我会一笔一笔清算
父亲怒不可遏,持刀直逼我脖颈。
不孝女,你怎敢如此恶毒?
我笑着朝前逼近,任由锋利的刀刃割开我脖颈的皮肉。
父亲仓皇后退,瞬间汗流浃背,连匕首都掉在了地上。
他骇然失色,眼中满是惊惧。
你你你,你……疯了你枉为人子
我捡起匕首,笑着回应: 疯的是你,父亲,你虚伪懦弱,胆小怕事,枉为人夫,更枉为人父。
你我相较,高下立判
4
有国公夫人撑腰,阿娘当年被换掉的陪嫁都被我一一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砸碎。
床砍半边,墙拆半堵,树留半桩……
叔伯瞠目结舌,却不敢阻拦。
国公爷亲卫一通打砸,气得瘫痪三年的祖母下床大骂,父亲攥紧拳头。
区区死物,你全砸了吧
我陈家不靠这一星半点
拿着东西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夫人将我带回了梁国公府,认我和阿弟当义女义子。
作为回报,我将母亲的陪嫁都交给了她。
她却直说会替我打理,且分文不取。
但也求了我一件事,帮她带一带她天性顽劣的女儿。
那日她才告诉我,她与我母亲是故交,只是后来嫁入梁国公府后,远赴北境镇守,这才断了联系。
而我早就知晓,否则那日也不会刻意摔断腿爬到她车架前。
我们一拍即合。
见到上官玉头天,我就被她推下水池。
理由是我穿得太厚,想让我凉快凉快。
我笑着爬起,换了身新衣。
次日,她用绣花针扎我指尖。
我亦笑而不语。
直至十指皆被针尖刺透,世子爷匆匆赶来,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我自顾自给自己清创,身旁的世子爷正黑着脸质问她为何如此对我。
我抚开府医,拖着伤体跪在地上。
是我不懂事,惹恼了大小姐,她罚得应当,并无过错。
世子爷训斥的声音一滞,上官玉回眸望向我,神色莫名。
世子轻叹了声,叮嘱道: 她是母亲的义女,也是你的义姐,你怎可如此粗鲁对待?
上官玉不满地看向我,唇瓣撅起: 她跟我抢母亲,我怎就不能罚她了?
玉儿
世子看了眼我,对她低声耳语道:
她母亲饱受虐待而死,她亦被送到庄子里,为谋生计险些摔死,好不容易有了个家,且不辞劳苦教导你,你怎忍心?
上官玉抿紧唇瓣,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懊悔。
直至半夜我都听见,她自床上惊坐而起,懊恼大呼:
我真该死啊
自那日后,许是她对我多有同情与懊悔,待我不再如往常那般。
我每日教她如何打理后宅之时,教她琴棋书画。
梁国公府偌大家族,仅有她一女,对她格外宠爱,不仅许她可入族学,甚至准她入校场习武。
我作为义姐陪同,琴棋书画精进的同时,亦习得领兵之道、驭下之术,且得大儒指点。
因梁国公府世代习武,上官玉酷爱舞刀弄枪,不爱琴棋书画。
她的课业皆由我代笔。
她天生富贵,不受框缚。
有我代劳,也让她过得愈发洒脱。
久而久之,我与她便成了大事她做主,小事我做主。
当然,事大事小偏又成了我做主。
日子一久,她对我的依赖更深。
长公主生辰宴时,上官玉被人设计陷害,引入厢房中,还让醉酒的二皇子入内。
朝阳郡主引人前来,惊呼: 玉儿妹妹说是歇息,不会是借此机会偷偷与人苟合吧?
在场的都是王公贵族的主母或者嫡女,此事若是被人撞破,梁国公府名声休矣。
况且二皇子颇有野心,联合长公主将梁国公府扯入夺嫡之争也不无可能。
一旦牵扯,只怕梁国公府满门都将不得好死。
看着那群逐渐靠近的看客,我深知国公府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我闯入厢房,将昏迷的上官玉从后窗扔出,让贴身丫鬟将其带走,自己则躺在了床上,任由二皇子施为。
朝阳郡主与长公主一行赶来时,看见的便是我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
世子脸色铁青,他素来儒雅,我头一回见他拔出腰间的三尺青锋。
朝阳郡主心虚地缩到长公主身后,想到自己是皇亲国戚,又梗着脖子说道:
定是她勾引的二皇兄
扣帽子么?
不待世子脱下外袍盖在我身上,我径直拔出那把匕首,狠狠刺向胸口,同时声泪俱下。
郡主何以如此害我……
6
闻讯赶来的陛下和皇后下令严审,一名丫鬟扛不住压力,将事情和盘托出。
是郡主让我们这么做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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