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少，调查过了，这次依旧不是您要找的人。”
宋特助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带来令人失望的消息。
每一次，席邺只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辛苦了，继续找。”
但这一次，席邺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
素来淡漠的视线似乎被什么吸引了。
车外，不少学生从校园里涌出来——海城首富的独子来了！
他们想亲眼一睹他的真容。
毕竟二十二年来，席邺从未现身于公众视野。
唯独一人，逆流而上。
洋娃娃般的卷发海藻般披散，腕骨瘦削，略显狼狈地举着手中的传单。
一遍遍询问，又一遍遍被拒绝。
隔着车窗，席邺看到了其他人翻上天的白眼。
甚至有人从她手中接过传单，看也不看，当面扔在了地上。
女孩子只好捡起来，重复这一套流程。
席邺凝神，轻抬手指，“去把传单都拿来。”
宋特助以为席邺嫌那女孩挡路，急匆匆下车，朝那个女孩走去。
“把你的传单全部给我。”
宋廉站到女孩面前，开口道。
“你想干什么？
抢我的传单吗？”
女孩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赶忙警惕地把手中的传单往身后一藏。
她叫叶佳明。
这些传单一张2毛钱，她领了1000张。
发完，今天就可以有200块收入。
万一被没收……就糟了！
宋特助看了她一眼，微微愣了愣。
车子自打驶入江南大学所在的街，这是他看到的最好看的女生。
当然，也是最冒昧的。
不过，突然跑过来要人家的传单，确实挺奇怪的。
局促之下，他只好大手一挥，“传单我买了，多少钱？”
“你买我的传单干什么？”
叶佳明顿时瞪圆了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这似乎比要抢她的传单更让她难以置信。
宋廉愣了愣，刚刚下车太过匆忙，忘了问席少要传单做什么。
“你管我买了干什么？
出价就是。”
叶佳明歪着头想了想。
过了一会儿，怯生生地伸出右手，晃了晃张开的五个手指头。
前一晚她刚看了一本年代文，几十年前，不少人靠投机倒把发了财。
现学现用，她也想试试这招行不行。
“五百？”
宋廉拧眉。
叶佳明点了点头，心头一阵发虚。
宋廉却一副“何必那么麻烦”的神情，随手抽出一沓红票票塞进她手里，比起五百，只多不少。
他跑出几步，又折返回来——只顾着给钱，忘记拿传单了。
以至于他回到车里，叶佳明的视线依旧在追随，耳畔像是有个什么声音在高呼——“好人啊！”
“席少。”
宋廉把传单交给席邺，却发现对方黑着脸，仍盯着车外。
他循着席邺的目光看去，顿时也黑了脸。
刚刚的女孩子，竟从随身背包里又掏出了一沓传单，兢兢业业发着，毫不在意被翻白眼。
“算了。”
席邺似有无奈，压了压头顶的帽檐。
“别进校园，绕出去，找个停车场停下，我自己走。”
“自己？
没人保护的话……”宋廉犯了难。
席家就这一根独苗。
席邺年少时，因遭绑架落下了病根。
因为神经系统和心理原因，他没办法和常人一样做出自然的表情。
也因此，他惜字如金，把沉默当做伪装。
可一番汹涌澎湃的思想斗争后，宋廉只能听命。
老板给的足够多，就该对得起每月的到账提醒。
今天是江南大学的大日子。
海城首富席氏派代表来签订资助协议。
一早就有传闻席家的独子会来。
这才惹来了学生的好奇。
几分钟后，学校门前一片狼藉。
叶佳明正弯着腰捡脚下被踩得七零八落的传单。
带来的传单发了一半卖了一半。
还没回去交差就额外挣了一千块。
她乐得像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
提早收工，她就可以回家帮妈妈打理小店了。
乐极生悲。
身后，忽然一阵推搡。
撅腚拾传单的叶佳明脚下不稳，仙女下凡似的着地——脸朝地。
还好她眼疾手快撑住，顺势做了个俯卧撑。
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因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句：“这真的是席少的车吗？”
“哎哎，别挤，你……你们斯文一点！”
又有人喊：“车怎么掉头啦？”
“不要再挤啦！”
声音很快被淹没，好不容易站起身的叶佳明脚下一顿，后脚跟凉得很——鞋底被踩掉了。
她双颊涨红。
鞋底是出门时刚黏好的。
此时正张着大嘴，嘲笑她的狼狈不堪。
“烦死了！
开豪车了不起啊！
最烦爱装的人！”
她扬声抱怨，却不想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车停下了。
她的话，也不知是否传了进去。
“传单妹在骂谁？”
“席少。”
“她，不想活啦？”
“活不活的有区别吗？
她可是之前被学校勒令休学的小偷呢。”
闲言碎语中，叶佳明一颗心遽然悬溺。
半年前，她被勒令休学。
但同学财物丢失的事，根本和她无关！
陷害她的人，只因她出身贫寒、看不起她罢了。
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
席邺的目光透过车窗，若有所思地落在叶佳明的身上。
清亮的眸子，鼻梁上的镜框比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足足大了一圈。
俏鼻樱唇。
最重要的，是她那一袭浓密的卷发看起来是自然卷。
一切，都和记忆中的女孩一样。
这些年，为了寻找十几年前救他一命的人，他派人找遍了海城自然卷、年龄相仿的女孩。
可这一举动无异于大海捞针。
失望之余，他创立了属于自己的美发连锁品牌——“丝慕”。
几年下来，“丝慕美发”做成了美发界的头牌，要找的人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个头发卷卷如洋娃娃，手腕上有一个浅褐色胎记的女孩，渐渐长成了他心间的一个执念。
待他回过神来，那个略显狼狈的女孩己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宋特助，我要刚刚那个女孩的所有资料。”
“哪个女孩？”
宋廉疑惑道。
“刚刚发传单那个。”
记忆像洪水般袭来。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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