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发沉，连风刮过都带着铁锈气。
几簇烽火快灭了，火星子刚飘起来就被狼嚎掐断，坠在断砖缝里，成了暗夜里唯一的碎光。
萧星晨整个人嵌在断墙的碎砖里，右腿骨头碎得发响 —— 稍微动一下，就像有把钝刀在骨髓里磨。
粗布裤腿早被血泡透，黏在烂肉上，一扯就钻心地疼，那温度不是热，是像淬了血的烙铁，死死焊在皮肤上。
他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响，混着远处同袍的惨叫 —— 赤瞳狼群撕破了防线，那些前几天还和他分炊饼、赌铜钱的兄弟，这会儿正被狼爪撕成碎块，骨头断裂的脆响顺着风飘过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星晨哥……” 右边传来抽抽搭搭的哭腔。
萧星晨偏过头，看见新兵王小栓缩成一团，十六岁的脸溅满血污，花得不成样子，裤裆湿了一大片，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剥壳的红薯。
“我…… 我想回家找俺娘……” 话没说完，一头灰狼从断墙缺口窜进来，獠牙闪着冷光，像磨过的镰刀般首扑过来。
王小栓的尖叫刚冒头就被狼爪掐断 —— 那爪子狠狠拍碎他半边脸，利齿跟着咬进喉管，“嗤” 地扯出半尺长的红肉。
血沫溅在萧星晨脸上，不是热，是带着腥气的烫，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他手背上，黏得像没熬开的血粥。
他望着王小栓渐渐凉透的尸体，那半块红薯还在死者手里攥着，皮都硬了，突然想起三天前，这小子蹲在灶房外，哈着白气啃红薯，说 “等打完仗，就攒钱娶翠儿，让她天天吃热红薯”。
现在红薯还在，人没了。
“守住…… 这段缺口……”沙哑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萧星晨扭头，看见伍长武青拖着外流的肠子爬过来，暗红的内脏在碎砖上拖出长串血印，每爬一下，都有血珠从断骨戳破的皮肉里渗出来。
老伍长的皮甲被撕开大半，却还死死攥着枚火雷符，符纸边缘浸满了血，泛着暗红的光，连符纹都糊了。
“别让狼崽子…… 冲进屯粮营……” 武青的手抖得厉害，却硬是把火雷符按进萧星晨的掌心 —— 指腹上全是血和碎肉，碾过掌心时，不是轻按，是像用最后一点力气，在他手心里 “盖” 了个血印子，那力道，比军营里领粮时的兵印还重，“老子这条命…… 换你多活半刻……”狼嚎声突然近了。
萧星晨抬头，看见一头赤瞳狼跃上残垣，月光下，它的眼睛红得像烧红的炭，嘴角还挂着碎肉。
利爪穿透武青后背的瞬间，老伍长的头垂了下来，嘴角却扯出点笑 —— 他的手终于松开，萧星晨这才看见，那火雷符被他攥得变了形，符角都磨破了，血渗进符纸里，像给这枚保命符刻了道烙印。
狼群退去时，萧星晨的耳朵还在嗡嗡响。
断墙上的血顺着砖缝往下滴，落在他手背上，凉得刺骨。
他昏昏沉沉的，只来得及数清：左边第三块砖下压着半柄断刀，刀刃上的血己经凝了，右边第七块瓦砾能勉强垫住断腿 —— 这是他意识模糊前，最后能想的事。
“我不想死……” 他对着漆黑的夜空喃语，喉咙里像堵着团浸血的棉絮，连气都喘不匀。
“不想连块碑都没有，就烂在这断墙根……”心跳越来越慢，慢得像要停了 —— 风刮过断墙，带着狼尸的腥气，那股冷意从头顶往下爬，先是冻僵了指尖，再是裹住胸口，最后要把整个人拖进黑不见底的窟窿里。
就在这时，神魂深处忽然 “咔” 地一响，像推开了一扇封了千年的石门。
一块布满龟裂纹路的石鉴虚影，突然浮在他意识里，泛着青铜色的光，慢慢转了起来，光纹扫过之处，连神魂里的冷意都淡了点。
“这是……” 萧星晨瞳孔骤缩，连断腿的疼都忘了半分。
石鉴转得越来越快，一道微光扫过不远处被斩首的赤瞳狼尸体。
下一秒，那具尸体突然化成细碎的光点，“唰” 地一下钻进石鉴里，像被吞了进去。
一行金字猛地在他意识里炸开：“收录赤瞳狼尸，解析完成。
反馈：寿元 + 三日，获得血气运行法（残缺）。”
丹田忽然冒起一股暖流 —— 不是烘烘的热，是像带着细针的温流，顺着经脉往断腿钻。
萧星晨疼得倒抽冷气，却不敢动 —— 那暖流裹着碎骨的疼，竟一点点把喷血的伤口 “堵” 住了，连原本磨人的钝痛，都轻得像褪了层皮。
他颤抖着摸向伤处，原本血肉翻卷的地方，血己经凝成了暗褐色的痂，指尖碰上去，竟能感觉到皮肉在慢慢愈合。
更让他震惊的是，体内好像多了根细细的 “线”，顺着那残缺的口诀指引，在经脉里慢慢绕着、流着，每绕一圈，西肢的力气就多一分。
“寿元……” 萧星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满是血锈味，试着用念头碰了碰意识里的石鉴 —— 石鉴没动，可那青铜光却亮了点，像在回应他的期待。
远处传来低沉的狼嚎，比刚才更近了。
萧星晨抬头，看见密林边缘有个灰黑的身影 —— 赤瞳狼王正慢慢踱步，尾巴扫过草丛时带着戾气，粗重的呼吸顺着风飘过来，连它爪子踩过落叶的声响都听得清。
那狼的眼睛比普通赤瞳狼更红，像两团烧不尽的火，死死盯着断墙的方向。
萧星晨攥紧了手里的火雷符，指尖泛了白，又从瓦砾下拖出那半柄断刀，刀刃上还沾着王小栓的血。
他默念起那残缺的血气口诀，体内的 “线” 突然变粗了点，断腿的疼又轻了几分，连原本发颤的手臂，都稳了些。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萧星晨望着狼王的方向，嘴角渗出血沫，却轻声说了句：“我还活着……”赤瞳狼王突然停下脚步，鼻子动了动，像是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 那是猎物绝不该有的，又鲜活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它往前挪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在试探。
萧星晨低头，意识里的石鉴虚影己经消失，可他能清楚感觉到，它还在神魂深处，像块稳当的压舱石。
他摸了摸怀里的火雷符，又握紧了断刀，忽然笑了 —— 这笑很淡，却比风里的烽火更亮，眼里的绝望散了，只剩冷生生的光。
狼王的低嚎又响了，这次就在百米外。
萧星晨拖着断腿，往断墙的阴影里挪了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刚才有力多了，连呼吸都顺了些。
神魂里的石鉴轻轻颤了下，像在应和他的念头。
他盯着狼王渐渐逼近的身影，残缺的血气口诀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喉结滚了滚，突然想通了：所谓活着，从来不是等死神发善心，而是在绝境里，把命攥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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