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的日头毒得像要扒人一层皮。
萧遥瘫在亭长府门口那棵老槐树下，二郎腿翘在石碾上，手里捏着个豁口陶碗，里头糙米酒晃得只剩个底。
他眼皮半耷着，草帽扣在脸上挡阳光，耳朵却支棱着听树后俩民夫唠嗑——不是关心农事，是在数他俩今天说漏了多少句抱怨徭役的话。
叮！
检测到宿主维持“闲散观民”状态己足一个时辰，无为值+12。
脑子里冷不丁跳出来的机械音，萧遥早见怪不怪。
穿越到这破地方仨月，从现代社畜变成秦朝（哦不对，现在刘邦刚定都长安，该叫西汉了）最基层的亭长，他别的没学会，就把这“无为系统”摸得门儿清：越看起来像混子，涨分越狠；真埋头干活，反而可能因为“用力过猛”被系统警告“有违黄老之道”。
“亭长！
亭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碎了蝉鸣，里正王老头举着个布幡子冲过来，布幡上“泗水郡巡查”五个字被他跑得上蹿下跳。
萧遥慢悠悠把草帽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双半眯的眼，瞥见王老头裤脚沾着泥，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淌，活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
“慌啥？”
他嘬了口碗底的酒，舌头咂了下，“郡里来人又不是来抄家，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百姓了。”
“我的爷！
是张御史！”
王老头急得首跺脚，“就是上回拿鞭子抽了仨懒役的那个张苍！
他说要查各县亭的徭役登记，这会儿都快到村口了！”
萧遥心里“咯噔”一下。
张苍他知道，前朝李斯的门生，如今在郡里管监察，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老小子最恨官员懈怠，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在这儿晒着太阳喝酒……警告：若被判定“严重失职”，当月无为值将清零。
当前本月无为值：1280。
得，系统都替他慌了。
萧遥“噌”地站起来，动作快得让王老头愣了愣——这亭长平时挪个窝都嫌费劲儿，今儿怎么跟踩了火炭似的？
他没工夫解释，抓起草帽往腰间一塞，顺手把陶碗往石碾缝里一塞（待会儿回来还能接着喝），扯着王老头就往亭长府里跑：“徭役册子呢？
赶紧拿出来，别让那老小子挑着错！”
王老头被他拽得踉跄：“在、在里屋架子上！
可你平时不都说那册子没用，不如多睡会儿……那是平时！”
萧遥头也不回，心里把系统骂了八百遍。
这破系统，奖励给的技能倒是实用——上周刚用无为值换了本《识人术》，看谁都能瞅出三分底细——可惩罚机制也忒狠，1280无为值呢，够换半张《农桑急策》残页了，清零了他得蹲门口晒半个月太阳才能补回来！
俩人撞开里屋门，萧遥一眼就看见架子上那本皱巴巴的竹简册子。
他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竹简，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个尖细的嗓子喊：“泗水郡御史张大人到！
沛县亭长萧遥何在？”
萧遥手一顿，猛地回头瞪王老头：“你不是说快到村口了？”
王老头脸都白了：“我、我看见尘土就跑回来了，谁知道他骑的是快马……”萧遥咬了咬牙，抓起册子往怀里一揣，反手抹了把脸，把刚才那点慌乱全抹掉，换成副懒洋洋的笑。
他整了整身上洗得发白的麻布袍，慢悠悠往外走，路过院子里晒的草药时，还顺手揪了片薄荷叶子塞嘴里嚼——得让口气清新点，免得张苍闻出酒味。
门口站着个穿深色官袍的中年人，身材高瘦，颔下留着三缕须，正用马鞭拨弄亭长府门口那棵歪脖子树。
他身后跟着俩挎刀的兵卒，眼神跟鹰似的扫来扫去。
“下官萧遥，见过张御史。”
萧遥拱手，腰弯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透着点没睡醒的懈怠。
张苍转过头，那双三角眼在他脸上停了停，又瞥了眼他怀里的竹简，鼻子“哼”了一声：“萧亭长倒是悠闲，本官一路过来，看见别处亭长都在田埂上督工，就你这儿，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御史大人说笑了。”
萧遥嚼着薄荷，语气慢悠悠的，“不是下官悠闲，是沛县这阵子收成好，百姓自家的活儿都忙完了，徭役也比别处早交三天。
您看——”他把怀里的竹简递过去，“册子都在这儿，一笔一笔记得清楚，不信您问里正。”
王老头赶紧点头：“是是是！
张大人，萧亭长虽说看着……看着松快，可事儿办得利索！
前儿东头李二家要修水渠，他还帮着划了线，说那样省水！”
张苍接过竹简，翻了两页，眉头皱了皱。
册子确实记得清楚，连谁家交了多少粟米、谁家出了个壮丁都写得明白，比他前几个亭看的乱糟糟的册子强多了。
可他就是不信，这小子看着油滑得像块泥鳅，能把事办这么好？
“你没偷懒？”
张苍盯着他，语气带着怀疑。
萧遥一脸“您可真冤枉我”的表情，往旁边挪了挪，让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故意露出晒得黝黑的颧骨：“大人您看，下官这脸，这胳膊，都是天天在村里转晒的。
您是不知道，百姓们干活得哄着，您越盯着，他们越慌，反而慢。
不如我这样，每天过来看看，没事就跟他们唠唠家常，他们反倒乐意干。”
他这话半真半假。
确实天天在村里转，但不是督工，是找凉快地方摸鱼。
不过《识人术》技能告诉他，张苍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跟他摆辛苦，比跟他讲道理管用。
果然，张苍脸色缓和了点，又翻了几页竹简，突然“咦”了一声：“你这册子上，怎么还有户人家交了两匹布？
沛县不是产布的地方。”
萧遥心里一动。
他想起上周摸鱼时，在河边看见个老婆子蹲在那儿哭，问了才知道是儿子被征去修长安宫，她怕儿子冻着，想送布却没人帮忙捎带。
他当时顺手用系统换的“邻里互助”小技能（花了50无为值，心疼死他了），让村里几个要去郡里卖粮的农户顺带捎了过去，没想到老婆子回头就托人送了两匹布来谢他，他随手记在了册子上。
“哦，那是个老婆子谢礼。”
萧遥轻描淡写，“她儿子在长安服役，我帮着捎了点东西，老人家过意不去，非塞的。
不算徭役，我单独记着呢。”
张苍抬眼看他，眼神变了变。
他在郡里听说过，有不少地方官吏苛待服役家属，这小子还能帮着捎东西，倒有点良心。
“算你还有点分寸。”
张苍把竹简还给他，语气松了些，“既然册子没问题，本官就不多留了。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朝廷刚下了令，要从各县亭选个机灵点的小吏，去长安给公主府当差，说是让公主体验民情。
你这脑子灵光，又是沛县出来的（刘邦老家在沛县，长安不少人跟沛县沾亲带故），郡里打算报你名字，你去不去？”
去长安？
萧遥心里“咯噔”一下。
长安那地方，高官多如狗，宗室遍地走，他这“无为系统”在那儿还能好使吗？
万一被哪个大人物盯上，别说摸鱼，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可他又转念一想：长安油水多啊！
伺候公主，那肯定不用干重活，摸鱼的机会更多。
而且系统刚提示检测到潜在“高阶无为”环境，若前往长安，系统功能可升级——升级？
那岂不是能换更厉害的技能？
张苍见他愣着，挑眉：“怎么？
你不愿去？”
“愿意！
怎么不愿意！”
萧遥立刻换上笑脸，腰弯得更低了，“能为公主殿下效力，是下官的福气！
谢大人提拔！”
心里却在骂：狗系统，为了升级把我往火坑里推是吧？
等去了长安，我非得找个最闲的差事，一天摸够八个时辰的鱼！
张苍满意地点点头，马鞭一扬：“行了，那你收拾收拾，三日后到郡府集合。
别迟到。”
说完，带着兵卒骑马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王老头才凑过来，一脸羡慕：“亭长，您这是要飞黄腾达啊！
长安公主府！”
萧遥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摸出刚才塞在石碾缝里的陶碗，剩下的酒底子还有一口，仰头喝了。
叮！
触发隐藏任务“长安摸鱼计划”。
任务目标：在长安官署中维持“无为”人设，三个月内无为值累计达5000。
奖励：系统功能升级，解锁“被动避祸”技能。
萧遥：“……”得，这下想不去都不行了。
他把陶碗往腰间一别，转身往屋里走，脚步慢悠悠的，心里却在盘算：去长安当差，首先得找个最闲散的衙门……管祭祀用品的？
或者管档案的？
最好是那种除了初一十五没人来的地方。
还有那个公主，听说是吕后的女儿，叫刘绾？
《识人术》里没她的信息，看来是个不好惹的。
到时候得离她远点，省得被她看出自己摸鱼的底细。
正琢磨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个清脆的女声，带着点娇蛮：“请问，这里是萧遥萧亭长家吗？”
萧遥脚步一顿，回头。
门口站着个穿浅绿襦裙的少女，梳着双丫髻，手里拎着个小包袱，眼睛亮得像葡萄。
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皮肤白得晃眼，跟沛县这地方晒得黝黑的姑娘们完全不一样。
萧遥心里警铃大作：这是谁？
张苍刚走就来个人，不会是他派来试探的吧？
他刚想开口问，少女却先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是郡府派来的，跟你一起去长安的。
我叫……阿绾。
以后，还请萧亭长多指教啦。”
萧遥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睛，突然有种预感：他这长安摸鱼大计，恐怕从一开始，就得翻车。
叮！
检测到重要剧情人物“刘绾”己出现，无为值获取难度提升10%。
请宿主谨慎行事。
萧遥：“……”他现在掉头跑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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