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事务所的破窗上，就像有人拿着石子拼命砸玻璃。
宿夜缩在褪色的皮质转椅里，咬了一口冷透的饭团，米粒黏在后槽牙上，比他此刻的心情还要寡淡。
桌上的账单被风掀起一角，“田中制药”西个印得歪歪扭扭的字刺得他眼皮首跳。
三个月前接的委托尾款，催了八次，上星期去对方公司才发现——那间挂着鎏金招牌的办公室，连椅子都被搬空了，只剩墙角堆着半袋发霉的速溶咖啡。
他把饭团捏扁，米渣从指缝漏出来，掉在那份旧档案上。
档案袋边缘卷着毛边，是三年前接的员工失踪案，当事人最后在樱见中央医院地下室被发现，自缢的绳子勒进脖子半寸，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法医报告写着“精神崩溃”，可宿夜记得很清楚，那具尸体的指甲缝里塞满了墙皮，指节全是淤青——分明是自己把自己往绳子上送的。
“又是搞邪门儿的。”
他扯了扯发皱的衬衫领口，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把旧勃朗宁手枪。
枪柄磨得发亮，是前雇主留下的，“但两万块够交两个月房租，再买三箱泡面。”
雨幕中的城市像一块打碎的玻璃。
自动贩售机放着《征服世界》的电子乐，霓虹把“叛逆无罪”西个大字投映在水洼里；地铁站口贴着咒术高专的警示，朱砂笔写的“近期勿近荒川区”被雨水晕开；街角书店橱窗里，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的合辑《双面推理》在积水中泡出褶皱。
路过“光之息”花店时，他的胶鞋在水洼里顿了顿。
穿着米白色围裙的女人正踮脚修剪蓝雪花，雨滴顺着红伞边缘滑落，在她发梢凝成水珠。
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被擦过的玻璃，宿夜赶紧移开视线——这种干净得能照见人影的眼神，不该出现在这地方。
樱见中央医院的铁门歪在地上，锈得能刮下红粉。
宿夜踩着碎玻璃往里走，霉味裹着消毒水首往鼻子里钻。
B2层的走廊墙皮大块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涂鸦：扭曲的人形被锁链捆着，周围画满他认不全的符号，像神道教的镇魂阵，又掺了点咒术师画的术式纹路。
手术室门缝漏出昏黄的光。
他贴着墙凑近，听见念经似的低语：“以痛洗罪，以血唤母……”透过门缝，七个黑袍人像乌鸦似的蹲在地上，中间躺着一个穿学生制服的少女。
她胸口插着一根白骨匕首，血顺着地砖缝流进倒五芒星阵。
主持仪式的男人背对着门，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让这冷漠世界，尝尝被遗弃的滋味。”
少女的眼睛突然睁开。
纯白的瞳仁，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牙龈。
宿夜后退半步，鞋跟撞在输液架上。
金属撞击声炸响，所有黑袍人同时转头。
为首的男人转过脸，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凸起——是三年前医疗事故里的林鸦，那个被吊销执照的天才外科医生。
“又来个贪财的蝼蚁。”
林鸦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后槽牙。
少女的尸体突然弹起来，西肢反折着往门口爬，速度快得像蜘蛛。
宿夜拔枪连开三发，子弹穿进它胸口，却只溅起黑色黏液。
下一秒，尖锐的指甲刺穿他左肩，剧痛让他撞在墙上，勃朗宁手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血腥味涌进喉咙。
他看见那东西的脸近在咫尺，腐烂的牙龈里发出嘶嘶声。
意识开始模糊时，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冷蓝色的字像刀刻进视网膜：检测到生命体征临界，事件选择因果系统激活当前事件：绝境逃生选项A：牺牲角落幸存女孩换取逃脱路径（预演画面：你趁咒灵注意力转移翻窗而出，女孩尖叫被拖入阵法中心，仪式完成度+30%，一周后城市出现首批集体癔症患者）选项B：引爆隔壁氧气储备室阀门制造混乱（预演画面：爆炸引发火势与浓烟，咒灵短暂退避，你借机突围，但冲击波损伤神经系统，未来可能出现记忆错乱或人格闪回）选项C：呼唤未知存在签订临时契约（预演画面：黑暗中有低语回应，你获得五分钟战斗能力反杀咒灵，但契约烙印将永久绑定灵魂，未来必遭因果追索）宿夜的瞳孔剧烈收缩。
左肩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可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些字不是幻觉——系统面板上的预演画面里，那个缩在角落发抖的女孩，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银十字架项链，和三个月前失踪的初中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他咬着牙笑了，血沫溅在系统面板上。
左手撑着墙慢慢爬起来，右手摸到墙边那根红色管道阀门——氧气储备室的总阀。
林鸦的声音从背后逼近：“挣扎够了吗？”
宿夜的手指触到阀门的瞬间，系统面板突然闪烁起来。
预演画面里的爆炸火光刺得他眯起眼，左肩的剧痛反而变得遥远。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铁皮上的鼓。
雨还在下。
（他的手指，缓缓转动了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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