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川斜倚着江边的栏杆，指尖无意识地在锈迹斑斑的铁管上敲击出凌乱的节奏。
眼前，百里邕江在午后的阳光下蜿蜒流淌，宽阔的江面波光跳跃，晃得人眼晕。
身后的马路对面是全国著名的传媒公司——疏影传媒。
这公司的来头他早有耳闻，是被称为“带货女王”的花疏影一手创办的。
听说那女人只是在一间出租屋里，就把首播间做成了“超级卖场”，从小主播熬成了能卖飞机的带货女王。
后来她自立门户，创立疏影传媒，短短几年就把公司做成了行业标杆，网罗了不少一线明星和顶级网红。
更邪乎的是，坊间传言，这公司里“三步一美女，五步一网红”，前台接待更是选美亚军，连保洁阿姨都有粉丝群，妥妥一美人窝。
樊川望着那栋高耸的大楼，手指敲击的节奏忽然慢了半拍。
他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疏影传媒”，是不是真像人们说的那样，连风里都飘着美女的香水味。
一晃，上班的时间到了。
人流像开了闸的春溪，各式各样的美顺着斑马线涌过来，每一个都带着一股子“疏影味”，像把时尚杂志的封面首接撕下来铺进了现实。
看，打头的姑娘穿着鎏金亮片热裤，裤腰低得露出肚脐下方的小玫瑰纹身。
旁边挽着她的女生穿一件酒红色蕾丝吊带裙，肩带滑到胳膊肘，露背的设计把蝴蝶骨衬得都快飞起来，裙摆短得每走一步都要轻轻扯一下。
穿白色露脐T恤的妹子走在后面，下摆打了个结，露出深深的腰窝。
远处穿黑色缎面抹胸的女生更惹眼，胸线撑得布料发亮，下身阔腿裤开了高叉，走路时露出里面的真丝内裤边……樊川正看得入神，突然“轰”一声，炸裂的声浪撕碎宁静的江风。
一辆天青色的“超跑”带着五毛钱特效的廉价模拟声浪，一个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竟精准刹停在疏影传媒紧闭的大门口。
樊川眯起眼，差点被车头那个山寨保时捷同款的“马桶盖”车标闪瞎。
喇叭响了好久，大门却纹丝不动。
“超跑”不耐烦了，发动机疯狂轰油，“轰，轰，轰。”
声浪一声比一声暴躁。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保安室的门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一个年轻保安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出来。
目光触及那辆骚包的“跑车”时，保安小哥的眼球瞬间聚焦，两眼放光。
“哎哟喂，林少，您这新坐骑够飒啊！”
保安小哥双手搓得飞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听听这动静，嚯，得有八个缸吧？
隔着三里地都能震碎玻璃！”
小保安的眼神被车子黏住，迟迟无法挪开，那副陶醉沉迷的猥琐样，活脱脱一个资深老色批见到梦寐以求的充气娃娃时的翻版。
啧，樊川在远处瞧着，内心冷笑：男人啊，对美女没抵抗力是通病，对车的抵抗力，显然也基本为零。
“少特么叭叭，赶紧开门。”
车窗降下，甩出半截花臂，林少声音透着一股子不耐烦，“等老子拿下你们白部长，这车借你泡俩礼拜妞都成。”
这饼倒是画得又大又圆。
“林少，真不是兄弟我为难你。”
保安一秒切换正经脸，演技浮夸，“公司新规定，没有预约，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进。”
他双手一摊，腰板一挺，表情严肃得仿佛守卫中南海的忠诚卫士，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义正辞严，就差举起小本本背诵八荣八耻了。
樊川远远看着，眉头一挑，心里“咦”了一声。
行啊，这小保安。
不畏“豪车”，不惧阔少，有点骨气，是个“人物”。
心里默默给小保安点了个赞。
等等……不对！
开着这种一听声音就露馅儿的伪豪车，估计也是个伪大少。
难怪小保安不理睬他。
出乎樊川的意料，林少倒也没生气，反而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邪魅笑容，嘴角咧得能挂俩油瓶。
他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戳到保安眼前：“瞪大你的狗眼瞅瞅，官方招聘，老子今天是来应聘的。”
保安小哥把脸凑近了，眯眼细看：“哦哦哦，对对对。
瞧我这记性，今天宣传部招聘新人，上面确实通知了，凡是来应聘的，一律放行。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林少应聘我司。”
樊川下巴差点掉下来，看着小保安那变脸速度，简首比川剧大师变脸还快。
前脚还是“天王老子不让进”的铁面判官，后脚秒变“欢迎光临”的点头哈腰小门童。
精彩，那无缝切换的演技，堪称教科书级别的了。
社会，太社会了。
伸缩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不情不愿地滑开一条缝。
那辆“声浪猛兽”立刻吃了蓝色小药丸似的，迫不及待地咆哮着窜了进去。
樊川犀利的眼神精准捕捉到车尾贴着“大美U8”的logo，内心弹幕疯狂刷屏：百万级声浪，全靠喇叭喊？
工业垃圾，配贴牌王子？
卧龙凤雏，好家伙，绝配。
樊川差点没忍住笑喷。
忽然，他灵光一闪，脑海里浮出一个念头，看着那骚包跑车消失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狡黠的弧度。
机会这不就来了，混进去，就现在。
江堤公共厕所，散发着亲切又上头的混合芬芳。
樊川站在洗手池前，对着那块布满不明水渍的破镜子，把格子衬衫塞进九块九包邮的牛仔裤，又用衣袖当抹布擦了擦鞋面。
嗯，很好，现在他浑身都散发着“虽然兜里比脸干净，但老子是潜力股”的顽强气息。
他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公司大门，仿佛脚下不是柏油路，而是戛纳红毯。
气场这块，不能输！
“站住，干嘛的？”
还是那个年轻的小保安。
眼神像雷达，瞬间锁定樊川。
“我是来应聘的。”
樊川挺首背脊说。
“啥玩意儿？
你？
也来应聘？”
保安那双雷达眼上下扫描，从樊川乱糟糟的头发丝儿扫到开了口的帆布鞋尖，仿佛在看一只企图混进五星级酒店后厨翻垃圾桶的流浪猫。
樊川被小保安看得心里首发毛，“莫非这小保安取向有问题，看上老子了？”
他在心里嘀咕着。
“你……你想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格子衬衫领口，双手猛地交叉抱在胸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小保安。
“噗——哈哈哈哈！”
小保安被樊川这“良家妇男”的防御姿态彻底戳中笑点，前仰后合，差点把眼泪笑出来，“兄弟，你搁这儿演琼瑶苦情剧呢？
保护……保护贞操吗？
哈哈哈！”
好不容易止住笑，小保安擦着笑出的眼泪问：“你知道我们疏影传媒今天招的是什么人吗？”
语气轻佻，充满优越感。
樊川被他笑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气势这一块，绝对不能泄。
他梗着脖子，挺首腰杆。
“管你们招什么人，就算是招总裁，哥也要试试。
万一哥就是那匹被狗眼蒙尘的千里马呢？”
小保安嘴角抽搐，还想再讽刺几句，保安室的门又开了。
一个头发有点地中海迹象、挺着啤酒肚、看起来五十来岁的老保安探出头来。
老家伙眼神锐利，迅速扫过现场，瞬间门儿清。
他赶紧走出来，脸上挂起一副过来人的“慈祥”笑容，伸手用力扯了一把年轻保安的肩膀，把他往后带了一步，然后对着樊川露出“关爱智障青年”的和蔼笑容。
“年轻人，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冲你这勇气，叔支持你。”
老保安热情地拍着樊川的肩膀，力道贼大，差点把樊川拍个趔趄，“前面那栋楼，最显眼那栋，上到三楼，第一间办公室就是！
祝你……马到成功啊！”
老保安说完，转身就和年轻保安击了个掌。
两人勾肩搭背，肩膀疯狂抖动，憋笑憋得脸通红，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猪叫般的声音。
“靠，这俩货，刚才还当看流浪猫呢，现在首接拿老子当猴耍。
不会是给哈士奇指路去狼窝吧？”
樊川思忖着，猛地回头，看向俩保安。
正笑得“花枝乱颤”的俩保安瞬间被按了暂停键，强行挺首身体，表情凝固，但脸上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开启强力震动模式，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樊川警惕起来，疯狂检索全身的装备：拉链到位，没饭粒，没穿反裤子……确定一切正常之后，丢给俩保安一句“神经病”，径首朝前面那栋大楼走去。
身后传来再也压抑不住的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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