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捡破烂

再睁眼我重生了，回到了 88 年。

继母正逼着我交出接班名额。

上一世我不肯就范，她把我弄成残疾，害我恋人惨死，孤苦一生。

这一世我用名额换了二百元，推上三轮车去收破烂儿。

这可是遍地是宝的年代，我要捡出一个马督督。

1

我不活了一个矮胖的女人正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揉了一下眼睛，认出这是我的继母。

再看一下屋子里的摆设，记忆扑面而来。

我重生回到了我爸因工伤去世的第 8 天，厂子给了一个接班名额，正好我技校刚要毕业，可以接班进厂，可是继母想把这个名额给她的亲生儿子，现在是正在逼宫。

给我二百块钱，名额就是你儿子的，我马上从这个家搬出去，跟你们再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一句话，继母眼睛都圆了，她认真看一眼，见我不像是在说气话，就试图跟我讲价。

我没给她张嘴的机会。

少二百你就闭嘴吧。现在他进厂学徒一个月就有 38 块，转正就有 68，二百块钱很快回本。

继母想了想，从抚恤金里掏出二百，扔给我。

两清了。

2

我本来就没什么衣服，一身洗旧了的校服加上球鞋打个包，又把铺盖一卷，用棍子一挑，吹着口哨出了门。

邻居不由得指指点点，老肖的儿子疯了，接班名额不要了。

这孩子随老肖，不聪明的样子，国营工作不要了，换了二百块钱。

他们懂个 P，我是逃过了一劫。

我很小母亲就过世了，继母进门，有后妈就有后爸，我成了有父母的孤儿。

继母没事告个状，我就要挨上一顿毒打。本来初中时我成绩很好，可是继母吹枕边风，说读高中没什么用，不如读个技校学手艺，早点赚钱养家。

就这样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扔进技校，高考梦也破碎了。

我爸出事后，厂子给了一个接班名额。继母想争给她的亲生儿子。

我执意不肯让出名额，她心生恨意，在我的自行车上搞鬼，让我出了车祸，下半生坐在轮椅上。

她又把我赶出家门让我自生自灭，落到沿街乞讨。

后来还是有好心人帮我找了一个在博物馆打更的工作。那年代的人还守旧，说墓里挖出来的东西邪性，给博物馆打更胆小的不行，馆长也是同情我的遭遇，见我勤奋肯干，就留了下来。

干了一辈子临时工，穷苦不说，还有一件事让我一生都无法释怀。

初恋小洁夜里给我送饭，遇害身亡，凶手都没找到。

现在上天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第一件事就是要赚钱，用在博物馆几十年练就的眼力，捡出一个古玩王国来。

再有就是护小洁周全，不会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至于他们欠我的，慢慢算。

3

拿着二百元就去淘第一桶金，是我精打细算过的。

说出来没人相信，在这昏暗的几十年中，每天晚上睡不着，我都会假设，如果让我重新来过，我会怎么做。

千算万算，机会来了，我已经轻车熟路。

第一件事我去了趟旧自行车市场，10 块钱买了个破三轮车。又花三块买了两个旧轮胎换上，虽然车架子直晃，但是我不收大件儿，没重东西也够用了。

我之所以有离家出走的勇气，还有一点。

我父亲上班时，是吃食堂的。他刚换好一个月的饭票就出事了，饭票正好落到了我的手上。

一个月有饭吃，我怕啥?

4

我收拾半天三轮车，身上全是灰，当然不能这样去食堂。

厂子的小门不远处有个栏杆是断的，被树木遮住了，保卫处的人一直没有发现。我和同学经常从这里混进厂子。

厂子里有免费的澡堂子，有些工种都很脏，下班前不洗脸都认不出人。

我跟着下早班的人泡了一回澡，就听到肚子咕咕叫，知道食堂要开门了。

晚上的食堂是给上夜班的人供饭的，我拿个买轮胎时搭来的大铝饭盒排进队伍。

别看我只有十岁，可是已经有一米十多了，谁也没发现我是混进来的。

今天食堂做的是白菜炖粉条子，我求打饭的阿姨多浇了一勺汤，她看了我一眼，又顺手添了两片肥肉。

什么年代都是靠脸吃饭，厂里的工人混久了脸都洗不干净，我毕竟还是学生，多了几分斯文，把脸洗干净了，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路过最后一个窗口时，我又买了一个开花大馒头。

吃饱饭，就是睡觉的事儿了，我是不会在厂子里睡的，现在是夏天，厂子里野草多，我可不想喂蚊子。

5

我推着破三轮车，回到我家住的宿舍。我没回家，去敲了第一幢第一家的后窗。

小洁从屋子里出来，头发还滴着水，拖鞋踢踏响。

你把接班名额让了?你是不是傻?还离家出走，咋不饿死你吃了没有?小洁噼里啪啦一通骂，我眼圈红了。

这几句骂，我听一辈子也听不够，这次一定娶她。

给。我把馒头递过去。

小洁愣一下，没接，歪过头把头发用力一拧，甩了一下水，向左边的厢房一努嘴。

来人了?屋子里传来小洁奶奶的声音，她聋，眼睛又不好，偏现在就伶俐起来。

没人，我把门拴上，我爸夜班。

小洁进屋去了。我把三轮车锁在门口，把院门反锁，溜进厢房。

小洁也没妈，跟爸爸和奶奶一起住。

我们算是青梅竹马，我小时候被继母告状，父亲就会给我一顿毒打，每次我都逃到小洁家避难，她会偷吃的给我，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

6

小洁再回来时，头发已经结成两根大辫子。她端了一个小碟，里面有半块腐乳。

你对付吃吧，今天奶奶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肯睡，想给你炒个鸡蛋都不行。小洁的大眼睛在微光中忽闪着，我的心漏了半拍。

我在食堂吃了的，来一起吃。我把馒头掰开两半，递给她一半，剩下的一半在腐乳上蘸了一下，咬了一大口，真香

小洁吃东西斯文，撕了一片馒头皮慢慢放在嘴里抿。

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我就去收破烂儿，你等着吧，两年后我娶你。

这就开始胡说了小洁涨红了脸，甩手夺门而出。

我傻笑看着她的背影，在门口她停下来。

你说话算数

7

第二天一早，小洁就把我叫醒了，奶奶醒得早，不能让她发现我在。

小洁把我和三轮车送出门，又塞给我一个馒头片。

抹了蜂蜜的，从奶奶的罐子里偷的。小洁吃吃地笑。

彼时太阳初升，从鱼肚白出露出一抹希望，我骑上车，奔我的第一桶金去了。

88 年，正是大兴土木的时候，城里到处都在搬迁。

我随便找了一个写拆字的小区，骑着三轮车晃进去。

小伙子，牙膏皮怎么收横着窜出一个老太太，一句话就把我问住了。

她怀里端着一个破盆，里面是挤扁了又卷起来被榨干最后一点牙膏的牙膏管。

我知道这皮是铝做的，能当金属收。可我没这项计划，按我的想法，我主要是收点什么瓷啊，什么翠呀，什么木啊的，牙膏皮，没看上眼。

你瞪着我干嘛啊，我脸上长花了?老太太见我不说话，不乐意了，抱着盆找下家去了。

这时候陆续有三轮车过来，都是收破烂儿的。

那些人比我专业，一个个晒个黑红脸膛，车把上挂着铜铙，没事敲两下，招揽顾客。

老太太已经把盆里的东西卖了，拿着一毛钱小心翼翼往手绢包里收。

各家院子陆续有人出来，那几辆三轮都有人兜搭，只是没有人理我。

我讪讪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这点钱要用在刀刃上，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收一堆东西也没地方存不是。

这是学生吧，也出来收破烂儿了?脸皮薄是不是?一个精瘦的男人逗我。

猴子，你别欺负人。一个胖女人推了他一把，招呼我，小兄弟你过来，站那么远谁找你。

你看他秤都没有，能收什么?有人嘲笑。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有计划的，奔着发财收宝贝去，没看得上小件儿。可是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这年代虽然有宝，但不是满地都是，也讲个缘分。我手里现在只有一百多块钱，我得先保证自己生存下去。还是乖乖收废品，卖了赚个差价，把日子过下去才行。

我一没秤，二来业务不熟，根本轮不到我手。瞎转了一上午，一点收获没有，肚子可咕咕叫了。

这时一个老人走出来，从头问到尾，收破烂儿的都摇头。

她走到我的面前，犹豫一下，没开口。

我看到胖姐冲我夹了一下眼睛，就明白她要卖的东西不应该收。

小伙子，我有点旧棉套，你收不收?

她抬起浑浊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我。我突然就想起我奶了。

我奶在的时候，会偷着给我送点吃的，也是这么眼巴巴看着我，叹气，什么时候长大呀。

我收我二话不说从车上跳下来。

那边的人都露出要看热闹的表情。

走进老人的屋子，我差点窒息了，这味儿。

我老伴儿走了，扔下我，啥也没有，就这些东西，你给点钱，我也不搬了。

我一狠心掏出一块钱，递到她的手里。

这么多?老人一惊，这能买 20 个馒头。

孩子，这东西你得拿着，我不是要饭的。她见我转身往外跑，叫住我。

我一听，得，还要尊重她的尊严。只好硬着头皮往外搬东西。

我搬了两趟出来，外面的人已经坐在车上啃干粮吃午饭了，乐呵呵看我骑虎难下。

我搬到最后一趟，刚到门口，突然被猛撞了一下，摔了一个跟头。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肖耗子吗，怎么滴?工作不要了，跑来收破烂儿?我叫肖浩，这是同学给起的名号，一听就是熟人。

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继母带来的儿子，程大强。

继母和我爸结婚时也是二婚，带了个儿子过来，比我大两岁，一直欺负我。

家里吃的喝的全供给他，以至于长得又高又壮，足有一百十斤。那年代胖子可不多，他走哪里都显眼。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我自知不是对手，不想理他。

干活要紧，我蹲下身把撒落的破棉花套子收起来。

我说你呢，哑巴了?话也不会说?

他抬脚就往我的腰上踹，这可是他的习惯动作，在家里就是这样，看我一个不顺眼，抬手就打，抬腿就踢。

我再怎么能忍，也不能由着人作践，蹲身让过，转身想走。程大强可没想放我走，他的两个小弟一左一右上来，抓住我的衣领向后用力一扯。

我的衣服本来就是旧的，洗得发白，嘶啦一下破了一大片，后背都露出来了。

这可是欺人太甚了，我回手就是一拳，打得他的小弟满脸开花。

程大强看小弟吃亏，直接扑上来，狗头大的拳头，向我的脸上招呼下来。

8

他们三个平素总一起打架，默契是有的，有个小子一把搂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程大强正好下手。

我自知今天是逃不掉一顿好打了，没等赚钱先被打残了，重生也是白来。

可是程大强的拳头没落下来，他的脸上倒挨了一夜壶。

刚卖我棉絮的大娘手里拎着一个铜夜壶，左一下右一下，对着程大强的脸轮起来。

程大强被打得措手不及，回过神来就恼羞成怒了，抬起脚就要踹。

那老人可是风烛残年，哪里受得了这个，我急了，大喊，冲我来啊

当我是瞎了吧。胖姐不知从哪里抽了根棍子，把程大强抡了一个趔趄。

猴子他们也围上来，帮着打助拳。

小 B 崽子咋说话呢，你家大人没教你?收破烂儿的刨你家祖坟了?

程大强三个见势不好，扔下我就跑了。

大娘刚有些激动，动作大了，现在扶着腰站不直身体。

我忙过去扶住。

我没事，谢谢你孩子，这把夜壶还能卖点钱，你拿上。

这个，我给您加钱吧。我虽然没秤，看了一上午也懂得了，铜本身就贵，这个夜壶还沉甸甸的，我不能白拿。

说给你就给你了，哪那么多废话你要是还有力气，帮我搬趟家。一车就能装走，路也不远。

大娘提了要求，我乐得答应下来。

我先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才知道棉絮是不收的。胖姐他们也都来了，看着我直乐。

你小子心眼挺好使，以后跟我们多学学，这个当交学费了。

我憨厚一笑，找个地方把破棉絮扔了，回来帮大娘搬家。

这边动迁会给回迁房，楼房没盖好之前，都要自己找地方过渡一下。东北基建受限，只要天寒地冻就没办法盖房子了，所以一般盖个六层楼也得近两年时间才能交房。

现在全城大面积拆迁，找住的地方都难了，我以为大娘要搬出城，等到了地方，有些意外。

这是一个锅炉房的废弃泵站，在厂子的后墙外面，屋里全是大粗管子，有个员工休息室，也只能放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

这是我老伴的单位照顾我们，给我用的。大娘解释道。

我帮人帮到底，把东西搬进去，又收拾了一下，眼见天已经快黑了，我的肚子一阵阵呐喊，再不去食堂吃不到饭了。

孩子，你饿了吧，我给你煮面条。

大娘不让我走，起灶生火，转眼就捞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我吃得这个香啊，不说食堂做的菜有多少油水，自家的热乎饭菜我可好久没尝到了。

继母哪顿让我吃饱过?都是残羹剩菜，还是冷的。

吃饭时大娘嘴没闲着，问了一下我的情况，听说我离家出走的，不由得把碗放下了。

孩子，要不你搁我这儿住吧。

我看了一眼小屋，差点笑了。

你去收个床来，弄个上下铺，你睡上铺，总比花钱租房子强。你看外面空地那么大，够你囤破烂儿的了。

我向窗外一看，突然觉得，天地就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