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滞的压抑。
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所取代。
凌薇跟在父亲凌云啸身后,一同走入将军府邸。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凌云啸刚毅的面容映得明暗不定。
他手中捏着一封刚刚送达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宇间那道深刻的皱褶几乎未曾舒展。
“爹,方才那股狄戎骑兵……”凌薇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云啸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他将那封军报置于烛火上,火舌迅速舔舐了纸张,化为一小撮灰烬。
“不是寻常骚扰。”
凌云啸的声音低沉而冷峻,仿佛淬了寒冰,“他们的阵型,像是在反复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和防御弱点。
还有那撞击痕迹……”他抬眼看向凌薇,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薇儿,你觉得那像什么?”
凌薇心头一紧,父亲也注意到了。
她沉吟片刻,不确定地道:“像是……某种简易的抛石机?
或者大型攻城弩的试射?”
凌云啸缓缓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狄戎部族,何时精通此等器械了?
即便有,用于百人规模的骚扰,不觉得太过兴师动众了吗?”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凌薇的脊背。
父亲的话,印证了她心中那模糊的不安。
“粮饷己迟了半月有余,军中弟兄们虽未明言,但怨气己在积聚。”
凌云啸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女儿,“但这或许,还并非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若有人借此怨气,里应外合……”话音未落,亲卫在外通报:“将军,秦副将求见。”
“进来。”
秦岳大步走入,他年约西十,风霜满面,身形魁梧,一条旧伤腿让他行走时微有些跛,但眼神依旧锐利如昔。
他是凌云啸最信任的副将之一。
“将军,大小姐。”
秦岳抱拳行礼,面色沉重,“末将方才巡城,在城西难民临时安置处,发现了几个生面孔。
口音虽是北地,但细听之下略有差异,且眼神闪烁,不似寻常逃难百姓。
盘问时对答虽无错漏,却太过流利,像是早有准备。”
凌云啸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人呢?”
“末将不敢打草惊蛇,己派人暗中盯住。”
秦岳答道,语气带着担忧,“将军,近来城内此类‘生面孔’,似乎多了些。”
凌薇立刻联想到校场上那丝滞涩感,以及父亲方才的“里应外合”之说。
她霍然起身:“爹,我再去巡一遍城防!
尤其是……”她顿了顿,“尤其是赵参军负责的西段甬道和侧门。”
赵磐是父亲麾下的一名参军,平日负责部分军械与辅兵调度,为人看似勤恳,却总给凌薇一种过于圆滑、心思难测的感觉。
凌云啸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带上亲卫,务必小心。”
夜色如墨,朔风城的街道除了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一片死寂。
凌薇带着一队亲卫,仔细检查着各处城防。
城墙垛口、军械库、马厩……一切看似井然有序,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值守的士兵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焦虑和懈怠。
行至西段城墙,此处由赵磐麾下的辅兵协助驻守。
凌薇注意到一段甬道内的火把似乎比别处稀疏许多,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此处的火把为何如此之少?”
凌薇蹙眉问道。
一名值守的小队长认得她,忙上前回话:“回大小姐,赵参军说近日火油储备吃紧,让各处节省着用……胡闹!”
凌薇斥道,“夜间城防,照明乃是重中之重!
若狄戎夜袭,此处便是突破口!
立刻去取足量火油,将所有火把点亮!”
“是!”
小队长被她凌厉的气势所慑,连忙应声跑去安排。
凌薇心中疑窦更深。
赵磐并非不知兵的新丁,怎会犯此等低级错误?
是疏忽,还是……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阴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快速移动了一下,像是人影!
“谁?!”
凌薇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亲卫们紧随其后。
那影子移动极快,且对城内路径似乎颇为熟悉,三拐两绕,竟钻入了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
凌薇艺高人胆大,示意亲卫分散包抄,自己则拔出腰间短刃,屏息凝神地踏入巷中。
巷内昏暗逼仄,只有月光勉强洒下一点清辉。
她仔细搜寻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突然,脑后恶风袭来!
凌薇心下骇然,下意识地偏头躲闪,但来袭者速度极快,力道沉猛!
她只觉后颈一阵剧痛,眼前猛地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听到亲卫焦急的呼喊声自巷口传来,似乎被什么人拦住了去路……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下一刻,她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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