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冷得刺骨。
郑秀提着一个半旧的行李袋，站在村口的泥泞里，望着眼前熟悉又破败的村庄。
几年城市浮沉，她带走的雄心壮志，如今只剩下一身债务和满心疲惫。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最后一条催债短信。
她没看，首接按灭了屏幕。
视线尽头，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跑来。
是大哥郑胜善。
他跑得急，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被雨打湿了大半，粘在瘦削的脊梁上。
脚上一双解放鞋沾满了泥浆，每跑一步都显得沉重。
“秀！
咋突然回来了？
也不提前说声，哥好去镇上接你！”
郑胜善跑到跟前，气喘吁吁，脸上却堆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他习惯性地想接过郑秀手里的行李，看到自己手上的泥，又不好意思地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
“哥……”郑秀喉咙发紧，鼻子一酸。
大哥的眼角又添了许多新纹，鬓角也见了白霜。
她才注意到，大哥跑来的姿势有点别扭，右腿似乎不敢完全用力。
“你的腿……没事没事！
前阵子帮人搬东西磕了一下，早好了！”
郑胜善连忙摆手，打断她的话，一把将行李夺过去，轻松地拎着，“走，快回家！
哥烧了热水，给你煮碗面，暖暖身子！”
家，还是那个家。
土坯墙，旧木门，院子里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只老黄狗摇着尾巴凑过来，亲昵地蹭着郑胜善的裤腿。
屋里比外面更显清贫，但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秋雨的寒气和霉味。
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很快放在郑秀面前，郑胜善就坐在对面，搓着手，憨厚地笑着看她吃。
“秀，在城里……受委屈了吧？”
郑胜善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全是关切，“没事，回家就好。
有哥在，饿不着你。”
那一刻，郑秀强撑了一路的坚强彻底崩塌。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进碗里。
“哥……我把你攒着治腿的钱……全赔光了。”
她哽咽着，不敢抬头。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
只听见炉火噼啪作响和窗外的雨声。
然后，一只粗糙温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傻妹子，钱没了再挣。
人回来，比啥都强。”
郑胜善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哥这腿不碍事。
你看，还能跑能跳呢！”
他说着，还故作轻松地跺了跺脚，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郑秀哭得更凶了。
为投资失败，更为大哥这沉甸甸的、从不言说的好。
夜里，郑秀躺在自己小时候的床上，辗转难眠。
大哥轻微的鼾声从隔壁传来，她却清醒得像一块石头。
失败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鬼使神差地坐起身，从行李袋最底层，摸出一张用塑料膜小心封好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后山那座被称为“污子岸”的悬崖，悬崖中间，有一个模糊的、像是人工开凿的方形印记。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与“娘家”有关的东西。
小时候，母亲总说，那地方邪性，不让去。
可现在，她无路可走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
郑秀披上外套，拿起手电，悄无声息地出了门，融进漆黑的雨夜里，朝着后山“污子岸”的方向走去。
雨中的山路泥泞难行，荆棘刮破了她的裤脚。
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悬崖下时，借着手电光，她看到崖壁上爬满了厚厚的藤蔓和青苔，根本看不到照片里的方形印记。
“果然……什么都没有吗？”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将她淹没。
她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郑秀惊愕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与照片上那个方形印记极其相似的图案，正散发着微弱的、温暖的金光！
与此同时，她靠着的这片岩壁，那些厚重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幕布般，向两侧缓缓退去……岩壁上，一个巨大、光滑、历经风雨却依然清晰的方形石刻，以及石刻中央那个巨大的、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脚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金光自脚印中流淌而出，将郑秀完全笼罩。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如同穿越了千年时空，首接在她脑海深处轰然响起：“郑氏血脉……终于等到你了……此乃‘心秽’之源……吾辈世代镇守于此……今日，此任……交予汝手！”
巨大的信息流伴随着无数陌生的画面冲入郑秀的脑海：古战场的惨烈、先祖与无形“污秽”的搏斗、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光芒渐歇。
郑秀瘫坐在泥水里，浑身湿透，眼神却不再是绝望和迷茫，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丝明悟。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渐渐隐去的印记，又望向山下村庄里，自家那盏温暖的、为她亮着的孤灯。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种子，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仿佛立下了一个永恒的誓言：“哥，如果我能让咱家不再受苦，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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