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黑胶唱片机轻微的嗡鸣,君子兰在月光下静默着。
我看着邓放,他眼中没有浮夸的浪漫,只有一种近乎郑重的坦诚,像是在交付一项比飞行任务更重要的承诺。
这个决定之后,一切似乎都按下了快进键,但节奏依旧带着我们之间特有的克制。
没有轰轰烈烈的求婚仪式,更像是两个达成重要共识的伙伴,开始着手规划下一步的“协同人生”。
结婚前, 邓放带我回他母亲家吃饭,那顿饭后,邓母将我拉到阳台,指着那盆长势良好的茉莉说:“小放小时候,他爸爸每次出差前,都会仔细给这盆花浇透水,然后对我说,‘照顾好它,就像我每天还回家一样’。
后来……他没能再回来,但这盆花,我一首留着。”
她拉着我的手,语气温和却有力:“沁昀,做飞行员的妻子,心里要有一盆这样的花。
要习惯等待,要学会在分离的日子里,把自己的根扎稳。”
我望着邓放挺拔的身影正在耐心陪邻居小孩看飞机模型,忽然明白,他想要的那个“有灯亮着的家”,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空间,更是一种强大的、稳定的情感锚点,是他每一次挑战极限后,能够安全返航的港湾。
我们的婚礼非常简单,只在亲友的见证下办了个朴素仪式。
交换戒指时,邓放的手稳得像在握操纵杆,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他指尖微不可察的轻颤。
婚后生活,如同预想般,聚少离多是常态。
他依旧扎根基地,我仍忙碌于航空工业部的项目。
我们像两条偶尔交汇的航迹,大部分时间在各自的空域独立运行。
我会定期去基地家属院短住,但即便同处一个屋檐下,我们也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默契。
他不会将工作的压力带回家,我也不会过多追问任务的细节。
夜晚,我们常常各自占据书房一角,他看他的飞行手册,我整理我的项目资料,台灯的光晕将我们分割在两个安静的世界里,只有偶尔起身倒水时,会为对方也顺带续上一杯。
首到半年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平衡。
部里有一个为期半年的重要交流项目,地点在南方的一个航空研发中心,名额难得,专业对口,对我的职业发展是重要一步。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将面临更长距离、更长时间的分离。
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向邓放开口。
那周末他回家,我特意做了他喜欢的菜。
饭桌上,我尽量自然地提起这件事。
他听完,夹菜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将菜放进我碗里,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了句:“什么时候走?
去多久?”
“下个月中旬,大概需要半年。”
“嗯,机会难得,应该去。”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这边你放心,家里的事我会照看。”
没有挽留,没有不舍,甚至没有一句“我会想你”。
理智上,我知道这是对我们彼此事业最好的选择,也是我们这种组合必然要面对的常态。
但情感上,心头却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我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这样一层理性的薄纱,克制有余,而亲密不足。
送我离开的那天,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帮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检查了证件和机票。
机场安检口前,他像无数次分别时一样,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甚至比平时更显郑重。
“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你也是,一切小心。”
我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捕捉到更多情绪,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包容。
“进去吧。”
他朝安检口扬了扬下巴。
我转身,随着人流往前走,没有回头。
我知道,他一定还站在原地,像一座沉默的灯塔,首到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海。
飞机冲上云霄时,我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心里明白,接下来的半年,我们将继续依靠那根纤细的信号线,维系着这段刚刚起步、却又不得不迅速适应远距离的婚姻。
而那份深藏于心底、未曾言明的亲密,似乎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契机,才能穿透那层相敬如宾的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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