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刃劈开空气的刹那，苏晴像疯了一样扑过来，用后背挡住了那道寒光。
消防斧的刃口擦着她的肩胛骨劈在地上，溅起一片水泥碎屑。
林默的手臂僵在半空，看着苏晴死死护住怀里的朵朵——那孩子的脖颈己经开始扭曲，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像蚯蚓般凸起，正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别杀她！”
苏晴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纸，“她还是我女儿……她只是病了……”张姐抱着乐乐退到墙角，钢管的阴影在墙上抖得厉害。
小满盯着自己发痒的脚踝，那里的血痕己经泛出淡青色，和朵朵皮肤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打火机的火苗在她指间摇晃，映着林默紧绷的下颌线。
“她己经不是了。”
林默的声音比储藏室的水泥地还冷，“病毒扩散的速度比我们想的快。”
三天前在基地医院，他见过同样的景象。
一个母亲不肯放手变成行尸的孩子，最后被啃得只剩下半只胳膊。
那摊暗红色的血渍，至今还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朵朵突然猛地抬头，浑浊的白眼珠转向最近的活物——乐乐。
她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小小的手掌扣住苏晴的胳膊，指甲己经变得乌黑尖利，深深掐进皮肉里。
“啊！”
苏晴疼得闷哼一声，却依旧不肯松手，“朵朵乖……妈妈在这儿……”林默的斧刃又抬高了半寸。
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他磨破的袖口。
“再等等。”
她的声音发颤，“盐酸……苏晴不是有盐酸吗？”
苏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稀释盐酸的小瓶。
她的手抖得太厉害，瓶子刚碰到朵朵的皮肤，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透明的液体在水泥地上漫开，溅起细小的白烟。
就是这半秒的分神，朵朵突然张开嘴，露出尖细的牙齿，狠狠咬在苏晴的脖子上。
“噗嗤——”血柱喷溅在储藏室的铁皮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晴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和怀里的孩子如出一辙。
林默的斧头终于落了下去。
沉闷的撞击声后，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盐酸腐蚀水泥地的滋滋声，还有乐乐压抑不住的、卡在喉咙里的哭声。
小满背过身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扶着铁皮柜干呕，手指却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刚才掉在地上的盐酸瓶，还剩小半瓶。
“把这个涂上。”
林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手里拿着那半瓶盐酸。
他的袖口还在滴血，是刚才被苏晴挣扎时抓伤的，“越快越好。”
小满看着他胳膊上的抓痕，那里己经肿起一道青黑色的棱。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脚踝，忙低头去看，血渍浸透的纱布下，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烫、变色。
“我也……”她的声音发虚。
张姐立刻扑过来，抢过盐酸瓶就要往她脚踝上倒。
林默却按住了她的手，目光落在墙角的老陈身上。
老陈的尸体己经开始出现变化。
他的手指微微抽搐着，眼皮底下透出淡淡的青色，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没时间了。”
林默把盐酸瓶塞进小满手里，“处理好伤口就收拾东西，五分钟后离开这里。”
“去哪里？”
张姐的声音发颤。
“天台。”
林默捡起地上的钢管，“通风管道通不到别处，只有天台有消防梯能下去。”
他走到老陈身边，举起了消防斧。
小满别过头，听着身后沉闷的撞击声，牙齿咬得牙龈发疼。
盐酸涂在脚踝上的灼痛感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像有无数条虫子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好了吗？”
林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斧刃上的血滴在地上，洇开一小朵深色的花。
小满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
张姐己经把乐乐裹在防水布里，还找出了两盒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这是储藏室里仅剩的物资。
林默推开储藏室的门，外面的走廊积着没过脚踝的水。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乌云裂开一道缝，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照亮漂浮在水面上的杂物：一只断手、半只皮鞋、还有一张被泡烂的儿童画，上面用蜡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
“跟着我。”
林默把消防斧换到左手，右手拎着钢管，“脚抬高，别发出声音。”
积水里沉着碎玻璃和钢筋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小满盯着林默的背影，他的左腿确实受了伤，每走一步都往外侧撇，裤腿上的血渍在水里晕开，像一条淡红色的尾巴。
走到走廊尽头，通往天台的铁门被铁链锁着。
林默挥起消防斧砍了三下，铁链“哐当”落地。
推开铁门的瞬间，风灌进来，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还有……更远处传来的、熟悉的嘶吼声。
天台比想象中宽敞，堆满了废弃的广告牌和空调外机。
最边缘的栏杆塌了大半，露出楼下灰蒙蒙的城市轮廓——无数栋烂尾楼像墓碑般林立，街道上积着浑浊的水，隐约能看到黑压压的影子在水里晃动。
“消防梯在那边。”
张姐指着西北角。
那里确实有一道铁制的消防梯，锈得只剩几根光秃秃的铁架，最下面的几节己经掉进楼后的 alley 里，悬在半空晃荡。
林默走到栏杆边往下看，眉头拧成了疙瘩：“梯段断了，离地面还有三米。”
“那怎么办？”
小满的声音发紧，脚踝的麻痒感己经蔓延到膝盖。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视线开始发花。
“跳下去。”
林默的目光落在天台角落的一卷粗麻绳上，那是以前工人捆材料用的，“绳子够长。”
他走过去扯了扯麻绳，确认够结实，然后把一端牢牢系在广告牌的钢筋骨架上。
就在这时，楼下的嘶吼声突然变近了——不是来自街道，而是来自西楼。
“它们上来了！”
张姐突然尖叫。
小满回头，看到通往天台的铁门正在剧烈晃动，铁链撞击的哐当声里，夹杂着行尸特有的、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
“快！”
林默把麻绳扔下去，“张姐你先带乐乐下去！”
张姐抱着乐乐跑到梯边，看着悬空的铁架，脸色惨白：“我……我不敢……没时间了！”
林默推了她一把，“抓紧绳子，慢慢滑！”
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七八只行尸挤了进来，腐烂的脸上挂着湿漉漉的头发，朝着他们蹒跚走来。
最前面的那只穿着保安制服，半边脸己经烂没了，露出森白的牙床。
林默举起消防斧迎上去，斧刃劈在保安行尸的头顶，黑血喷了他一脸。
他侧身躲开扑来的另一只，钢管横扫过去，砸碎了对方的膝盖。
“快跳！”
他嘶吼着，后背却突然一凉——一只行尸从侧面扑过来，尖利的指甲划过他的脊背。
“林哥！”
小满捡起地上的碎砖砸过去，正砸在行尸的太阳穴上。
那东西晃了晃，动作慢了半拍。
林默趁机回身，一斧劈开它的喉咙。
但更多的行尸涌了上来，把他围在中间。
张姐咬咬牙，把乐乐绑在胸前，抓住麻绳往下滑。
铁架摩擦的吱呀声里，乐乐吓得大哭，却被她死死捂住了嘴。
“小满！
你走！”
林默的声音带着喘息，斧刃己经卷了口，“别管我！”
小满看着他被行尸包围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发青的脚踝。
她突然想起基地沦陷那天，林默把兔子玩偶塞进她手里，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走！”
她抓起地上的钢管，冲进了尸群。
钢管砸在行尸背上，发出闷响。
那东西缓缓转过身，是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肚子破开一个大洞，内脏拖在地上，在积水里拖出一道黑痕。
小满闭着眼又砸了一下，却被它抓住了手腕。
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她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脚踝的伤口裂开了。
就在这时，林默突然从侧面撞过来，带着那只女行尸一起滚倒在地。
他用膝盖顶住行尸的胸口，消防斧狠狠扎进它的眼眶。
“走啊！”
他对着小满吼，嘴角溢出血沫。
小满的视线彻底模糊了。
她看到林默的后背有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青黑色的血正顺着伤口往下淌。
她还看到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己经开始发黑。
楼下传来张姐的呼喊：“小满！
快下来！”
麻绳还在摇晃，像一条悬在生死之间的线。
小满最后看了一眼林默，他正用身体挡住扑向梯边的行尸，后背的伤口己经开始冒泡，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她抓住麻绳，纵身跳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铁锈的味道灌满鼻腔。
下落时，她的脚踝撞上了铁架，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一瞬——她看到林默被行尸淹没的瞬间，举起消防斧，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挥了下去。
麻绳脱手的刹那，小满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三个月前在基地废墟里，林默把兔子玩偶塞进她手里，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活下去。”
她重重摔在 alley 的积水里，水花溅起半米高。
乐乐的哭声从远处传来，像根细针，刺破了锈蚀之城的寂静。
积水漫过她的胸口时，小满摸到了口袋里的兔子玩偶。
玩偶的布料己经被血浸透，变得沉甸甸的。
她突然想起苏晴说过，病毒怕强酸。
而她的口袋里，还有半瓶没倒完的盐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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