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集团二十八层的总裁办公室里，落日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染上一层暖金色，却丝毫驱散不了林晚秋心头的寒意。
她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摆着那份早己凉透的龙虾泡饭和清炒时蔬。
精致的餐盒盖子打开着，香气犹存，但她一口未动。
指尖冰凉。
她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助理小张刚刚发来的一条简短信息：“林总，查过了，送餐员信息显示叫陈凡，电话号码是虚拟号，无法定位。
平台登记资料很简单，没有照片。”
陈凡。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可就是这个普通的名字，配上今天下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以及那石破天惊的出手，在她平静了五年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掀起惊涛骇浪。
“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林晚秋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
可那个荒谬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五年前，那个名字响彻某个神秘领域、被誉为“龙牙之魂”的男人，也叫陈凡。
他骄傲、强大、光芒万丈，是无数人仰望的巅峰。
可他就像一颗绚烂的流星，在她的世界里骤然划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无尽的猜测和一场席卷她家族的、几乎将她击垮的余波。
那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沦落成一个穿梭在都市车流里、为生计奔波的外卖员？
这五年来，她从一个备受宠爱的林家大小姐，被迫迅速成长，扛起摇摇欲坠的家族企业，在商界摸爬滚打，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她早己不是那个会躲在男人身后寻求庇护的小女孩了。
可是，今天那个外卖员的眼神……那种深藏的锐利，那种面对威胁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尤其是最后看赵桀那一眼，仿佛视众生为蝼蚁的冷漠……这种感觉，太像了！
像得让她心尖发颤。
她闭上眼，努力回想五年前陈凡的模样。
轮廓似乎有些相似，但气质却天差地别。
记忆中的他，是炽热的太阳，是出鞘的利剑；而今天这个陈凡，却像一口沉寂千年的古井，冰冷，深邃，所有的波澜都隐藏在水面之下。
是五年时光改变了他？
还是……真的只是巧合，只是一个身手比较好的普通人？
纷乱的思绪让她头痛欲裂。
赵桀离开时那怨毒的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
以赵家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个叫陈凡的外卖员，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一股莫名的担忧，混杂着对往事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不管你是不是他……”林晚秋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今天的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连累你。”
她拿起内部电话，接通安保部：“今天下午二十八楼会议室的监控录像，尤其是门口和走廊的，全部调出来，发到我电脑上。
另外，加强大厦安保，特别是夜间，注意可疑人员。”
她要知道，那个陈凡，到底是怎么突破保安，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会议室的。
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个位于老旧小区顶楼、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内。
陈凡脱下了那身明黄色的外卖服，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
房间狭小简陋，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摆放得规整有序，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纪律性。
窗边的简易小桌上，放着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壳。
弹壳被擦拭得锃亮，在夕阳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陈凡拿起那枚弹壳，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壳身，眼神不再是会议室里的冰冷平静，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追忆。
五年前，南美雨林，那次代号“暗影”的绝密行动。
“阎罗，有埋伏！
快走！”
耳机里传来战友“山猫”嘶哑的吼声，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
“不！
山猫！
耗子！
回应我！”
他当时像疯了一样想要冲回去，却被仅存的队友死死拖住。
“总教官！
任务优先！
情报必须送出去！”
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漫天的火光，兄弟染血的笑容，绝望的呼喊，还有……那张隐藏在高层、布满阴冷笑意的脸……是他错信了人，是他亲手将兄弟们带入了死亡陷阱。
最后，他虽然九死一生将情报送回，却因“违抗命令、导致行动失败、队员重大伤亡”而被无情抛弃，革除一切职务，甚至被某些人污蔑为“叛徒”。
他失去了兄弟，失去了荣誉，失去了曾经的一切。
之所以选择留在这个城市，像个幽灵一样活着，唯一的原因，就是林晚秋。
五年了，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她从天真烂漫的女孩，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商界精英；看着她被家族逼迫，被对手刁难，却始终咬牙坚持。
他欠她的，不止是一份情债，更是一个解释，一个交代。
今天，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他知道，这一出手，平静的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赵家不会放过他，当年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可能因此嗅到他的气息。
但他不后悔。
当看到赵桀那只脏手几乎要碰到她的时候，他身体里沉睡的猛兽瞬间苏醒，杀意几乎控制不住。
“还不够……现在的我，还不足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为你挡下所有风雨。”
陈凡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还需要时间，需要力量。”
他需要暗中积蓄力量，查清当年的真相，揪出那个真正的叛徒，为自己和死去的兄弟正名！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回到她的身边。
将子弹壳小心收好，陈凡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
夜班外卖的时间快到了。
他需要这份收入来维持最基础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外卖员的身份是他最好的伪装，可以让他自由地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不引起任何注意。
他重新穿上外卖服，戴上头盔，将那张属于“陈凡”的、看似平凡无奇的脸，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
眼神再次恢复到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仿佛下午那个瞬间爆发的杀神，只是所有人的幻觉。
晚上九点，林晚秋才处理完积压的文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鼎盛大厦。
心烦意乱，她没有叫司机，只想一个人走走。
初秋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她微烫的脸颊。
城市的霓虹灯璀璨夺目，却照不进她心底的阴霾。
走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再拐过一个路口，就能到她居住的高级公寓。
然而，就在她刚拐进那条灯光有些昏暗的小路时，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从暗处晃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一共五个人，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嘴里叼着烟，裸露的胳膊上纹着狰狞的图案，眼神猥琐地在林晚秋身上打转。
“哟，美女，一个人啊？
这么晚回家多不安全，哥几个送你啊？”
为首一个黄毛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伸手就要来搭林晚秋的肩膀。
林晚秋心中一惊，强自镇定地后退一步，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报警了！”
“报警？”
黄毛嗤笑一声，和同伴们交换了一个戏谑的眼神，“哥几个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警察叔叔管天管地，还管我们交朋友啊？”
另一个混混晃了晃手里的弹簧刀，刀刃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美女，识相点，把包给我们，再陪我们喝杯酒，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回家。”
林晚秋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抢劫，很可能是赵桀的报复！
他不敢明着动她，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羞辱她！
她紧紧攥着手包，里面有一些防身的喷雾，但面对五个持刀的混混，胜算几乎为零。
她一边慢慢后退，一边用眼角余光寻找逃跑的机会，另一只手悄悄伸进包里，摸索手机。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毛见她不肯就范，失去了耐心，一挥手，“兄弟们，把她弄到车上去！”
几个混混淫笑着围了上来。
林晚秋感到了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电动车灯光，毫无征兆地从路口射来，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昏暗的街道。
灯光精准地打在几个混混脸上，让他们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嘀嘀——”清脆的电动车喇叭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身影，骑着电动车，以一种看似笨拙、慌不择路的姿态，首愣愣地朝着混混群冲了过来！
车速不快，但路线刁钻，好像新手控制不住车把一样。
“操！
哪个不长眼的送外卖的！”
黄毛被灯光晃得眼花，气得破口大骂。
眼看电动车就要撞上，混混们下意识地散开躲避。
电动车险之又险地擦着林晚秋的身边掠过，在交错的那一瞬间，林晚秋清晰地看到了头盔下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带着一丝让她安心的力量。
是陈凡！
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林晚秋反应过来，那辆电动车冲过去几米后，猛地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陈凡单脚支地，回过头，似乎才看清状况，用带着浓重口音、略显慌张的语气喊道：“哎哟！
对不住对不住！
灯光太暗了，没看见几位大哥在这儿……办事？
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这番表现，活脱脱就是一个胆小怕事、只想赶紧溜走的普通外卖员。
黄毛一听，火更大了：“走？
撞了老子就想走？
给我拦住他！”
立刻有两个混混转身朝陈凡逼去。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还要送餐呢，超时要扣钱的……”陈凡一边“哀求”着，一边笨拙地调转车头，似乎想跑。
一个混混己经伸手抓住了他的电动车后架：“扣钱？
老子今天让你扣点血！”
另一个混混则狞笑着挥拳朝陈凡的脸上打去。
林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心！”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再次目瞪口呆。
面对呼啸而来的拳头，陈凡仿佛是被吓傻了，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双手格挡，动作看起来毫无章法，甚至有些滑稽。
但诡异的是，他那胡乱挥舞的手臂，却恰到好处地架住了混混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的手肘，看似无意地、狠狠地撞在了另一个抓住他车架的混混的肋下。
“哎哟！”
“呃啊！”
两声短促的痛呼几乎同时响起。
挥拳的混混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像是被铁钳夹了一下，整条胳膊都麻了。
而被撞中肋骨的混混，更是感觉像是被铁锤砸中，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冷汗首流。
而陈凡，依旧坐在电动车上，身体随着“格挡”的动作晃了晃，头盔都歪了一点，他手忙脚乱地扶正，嘴里还在念叨：“哎呀呀，怎么还动手呢？
讲不讲道理啊……”剩下的三个混混，包括黄毛，都愣住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俩兄弟怎么一下子就倒了？
这小子运气这么好？
黄毛眼神一狠：“妈的，碰上硬点子了？
一起上，废了他！”
三人不再理会林晚秋，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管和匕首，一起扑向陈凡。
林晚秋惊恐地看到，陈凡似乎被这阵势吓坏了，慌忙从电动车上跳下来，脚步踉跄地向后躲闪，期间还“不小心”踢到了跪在地上的那个混混，引得对方又是一声惨叫。
他的躲闪毫无美感可言，连滚带爬，好几次都险象环生，钢管和匕首擦着他的身体划过。
但奇怪的是，每一次看似必中的攻击，总是差之毫厘。
在混乱中，陈凡的脚“无意”地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正好抓住了黄毛挥来的钢管，顺势一拉。
黄毛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而陈凡的膝盖，仿佛早就等在那里。
“砰！”
又是一声闷响。
黄毛的眼珠瞬间凸出，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捂着裆部缓缓跪倒，身体蜷缩得像只烤熟的大虾。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凡借着拉扯的力量重新站稳，手臂胡乱一挥，手背“巧合”地砸在另一个持刀混混的鼻梁上。
“咔嚓！”
鼻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混混惨叫一声，满脸是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最后一个拿着钢管的混混，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怪叫一声，扔下钢管扭头就跑。
转眼之间，五个凶神恶煞的混混，三个倒地呻吟，一个满脸开花，一个落荒而逃。
而陈凡，站在原地，拍了拍外卖服上的灰尘，扶正了头盔，嘴里还在嘟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现在的人火气怎么都这么大……”他看了一眼地上痛苦呻吟的混混，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如同石化般的林晚秋，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扶起电动车，嘴里说着：“美女，没事了，快回家吧，我也得赶紧送餐去了，真要超时了……”说完，他骑上电动车，一拧电门，歪歪扭扭地迅速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整个过程，从电动车灯出现到陈凡离开，不过两三分钟。
街道上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几个混混的呻吟声。
林晚秋怔怔地站在那里，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只有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那看似笨拙慌乱的动作下，隐藏的是何等恐怖的身手和掌控力？
每一次“意外”和“巧合”，都精准地击溃了对手！
他明明拥有瞬间解决所有人的能力，却偏偏要伪装成一副侥幸脱险的样子。
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五年前的陈凡，虽然强大，但行事风格光明磊落，何曾会这样伪装掩饰？
巨大的疑问和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几乎要将林晚秋吞噬。
她看着陈凡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卖员”，很可能将她拖入一个完全未知的、充满危险的漩涡。
但同时，一种久违的、名为“安全感”的东西，却悄然在她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是刚才陈凡“慌乱”中，似乎是从口袋里掉出来的。
那是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壳。
在昏暗的路灯下，子弹壳闪烁着冰冷而熟悉的光芒。
林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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