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将小小的出租屋包裹得严严实实。
贺强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闭目凝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熟悉和掌控两个新获得的天赋上。
危险感知如同一个无形的、极其敏感的触角，以他为中心向西周缓慢扩散。
半径五到六米的“绝对领域”内，他能“看"到房门木板的纹理，能"感觉"到楼下邻居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微弱震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更远处，夜巡警车驶过时带来的、带着肃杀之气的生命场波动。
清晰度依旧感人，但比起刚获得时的生涩，他似乎更能抓住那种玄妙的"感觉"了。
持续维持会带来轻微的精神疲惫，像是熬夜看书后的那种头脑发胀感。
而鳞甲硬化(残缺)则更像是一种需要主动激发的状态。
他集中意念，尝试将那股微弱的暖流引导至手臂皮肤之下。
一种极细微的韧性感传来，他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痛感似乎真的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如蝉翼的软皮革。
效果微乎其微，但确实存在。
维持这种状态同样消耗精神，无法持久。
他明白，这F级的残缺天赋，目前最大的作用可能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心理安慰，以及未来成长的基石。
窗外的混乱声响似乎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平息，反而像是进入了另一种节奏——零星的尖叫、奔跑声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沉闷的撞击声、某种野兽般的低吼，以及偶尔划破夜空的、令人心悸的枪声。
每一次枪响，都让贺强的心脏下意识地收紧。
他不敢睡，也毫无睡意。
饥饿和口渴的感觉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摸索着找到半瓶昨天喝剩的矿泉水和一小袋压缩饼干，小心翼翼地吃喝起来。
食物所剩无几，这是他今天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这一夜格外漫长。
当天边终于透出一丝灰蒙蒙的、毫无暖意的光亮时，贺强才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袭来。
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清晨的光线勉强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照亮了满屋的狼藉和贺强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街道依旧混乱，但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几辆军车和更多的警车出现在了街头，穿着制服的士兵和警察设置了简单的路障，正在努力疏导一些惊魂未定、拖家带口的市民。
偶尔有试图冲击路障或者行为异常的人，会被迅速制服带走。
官方力量正在介入，试图恢复秩序。
这让贺强稍微松了口气。
他尝试着打开那台老旧电视机。
刺啦——依旧是雪花和噪音。
他又试了试手机，依旧是无服务。
看来通讯尚未恢复。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失真但异常严肃的广播声，透过窗外弥漫的薄雾，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全体市民请注意......全体市民请注意......这里是江城应急广播......目前我市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异常现象......请广大市民保持冷静，尽量留守家中，关闭门窗，确保自身安全......政府与军队正在全力维持秩序，清剿威胁......食物与饮用水将按社区进行集中配给，具体地点请关注后续通知......"......重复一遍.......请所有觉醒了特殊能力的市民，主动前往就近的街道办事处或派出所进行登记备案......登记后将优先获得物资配给和安全保障......国家需要你们的力量共同度过难关......对于趁机实施抢劫、盗窃、伤害他人等违法犯罪行为的人员，必将依法从严从重打击......广播反复播放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这片绝望的土地。
登记?贺强的心猛地一动。
这无疑是一条出路。
官方组织，意味着相对的安全、稳定的食物来源，或许还能获得更多关于这个"新世界”的信息。
他的危险感知在团队行动中无疑能发挥巨大作用。
但紧接着，更深层的顾虑涌上心头。
两个天赋？
别人似乎都只有一个天赋，他却有两个（虽然一个是F级残缺）。
这会不会太显眼了？
官方会怎么看待这种异常？
会不会被当成特殊的研究对象？
他想起一些科幻电影里的情节，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被征用与危险任务：登记之后，肯定要接受统一调度。
他的危险感知是辅助侦察型的，这意味着什么？
很可能被派去最前线、最危险的地方执行侦察任务！
失去自由：他喜欢现在这种独自掌控行动、隐藏底牌的感觉。
一旦登记，就必须服从命令，失去这种自由和隐秘性。
将自己的底牌和命运完全交托出去，真的安全吗？
官方承诺的“优先配给和安全保障”，需要他用什么去交换？
很可能是更高的风险和失去自主权。
就在他内心激烈斗争之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哭哭哭！
就知道哭！
让你别出声！
想把怪物招来吗？！
闭嘴！”
一个男人压抑着怒火和恐惧的低吼声传来，是楼下脾气原本就有些暴躁的张叔。
“你冲孩子吼什么吼！
他吓坏了你不知道吗？！
有本事你出去把怪物都赶走啊！”
一个女人带着哭腔尖声反驳，是张叔的妻子。
“我他妈要不是为了护着你们娘俩……外面什么情况你没看见吗？
啊？！
再哭大家都得死！”
“那你也不能拿孩子撒气！
你个窝囊废！”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就说你怎么了！
日子没法过了！
呜呜呜”危险感知清晰地捕捉到楼下那户人家混乱、焦虑、充满恐惧和愤怒的生命电场正在剧烈波动。
楼下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哭泣和沉重的喘息声。
贺强刚松了一口气，以为冲突告一段落，楼下却传来了更响亮的砸门声和一个男人更加失控的咆哮：“开门！
你们家孩子再哭一声试试！
信不信我把门砸了！”
“你敢！
我跟你拼了！”
女人的尖叫也随之响起。
冲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外部参与和积压的恐惧而升级了！
贺强的心提了起来，这种失控的邻里冲突在末世初期最为致命。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呵斥：“住手！
干什么呢！
都退后！”
是士兵！
小区里巡查的士兵被惊动了！
贺强立刻屏住呼吸，将危险感知聚焦到楼道。
他“感觉”到几个散发着纪律性和力量感的生命电场快速介入，迅速隔开了冲突的双方。
争吵声和哭闹声在士兵的威慑下很快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辩解和抱怨。
“长官，不是我们想闹，是他们家孩子一首哭，这兵荒马乱的，万一引来什么东西……同志，我们也是害怕啊，孩子小，吓坏了，我们也没办法啊……”士兵的声音冷静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都冷静点！
现在是非常时期，邻里之间更要互相体谅！
再大的困难也要一起克服！
聚众闹事，按紧急状态条例可以首接带走！
都回自己家去，等待后续通知！”
在士兵的强硬态度下，楼下的骚动终于彻底平息。
贺强刚以为事情结束了，却听到脚步声朝着楼上走来。
士兵开始逐层排查，确认各户情况。
很快，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口。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程式化的力度。
“里面有人吗？
我们是江城驻军，正在进行人员排查，请开门配合。”
贺强知道躲不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将铁棍靠在门边显眼的位置以示无害，然后伸手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门外站着两名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锐利、持枪的年轻士兵。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贺强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视线焦点似乎越过了他本人，落在了空中的某个点。
贺强立刻明白了——他们在看他的数据面板！
其中一名士兵下意识地低声念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LV 0……天赋……危险感知……E级？”
另一名士兵瞬间反应过来，眼神中的审视变成了震惊和一丝警惕，他立刻按住了肩头的对讲机，语速飞快地低声汇报：“指挥中心，三组报告！
在幸福小区三单元402室发现一名觉醒者！
重复，发现一名觉醒者！
等级LV 0，拥有E级天赋危险感知！
请求指示！”
贺强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隐藏天赋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数据化的世界里，基础信息对他人是可见的。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后传来更加严肃的声音：“确认目标状态。
保持警戒，确保其配合，护送至临时登记点。
重复，保持警戒。”
“明白！”
士兵转向贺强，态度明显变得更加正式和谨慎，甚至带着一丝面对未知力量的戒备：“同志，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另外，关于你的天赋能力，请配合我们进行说明。”
贺强知道，从他开门的那一刻起，选择权己经不在他手上了。
他老实地交出身份证，并将之前想好的关于危险感知能力的描述（模糊感知生命和危险预兆）重复了一遍。
士兵仔细记录，并简单测试了一下（如让他指认房间内不可见位置的同伴），确认了能力的真实性。
“贺强同志，”士兵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的能力对国家目前的形势非常有价值。
根据《紧急状态觉醒者管理条例》，请你立刻跟我们前往临时登记点报到，接受统一安排。
这是命令，也是你作为公民的责任。”
贺强看着士兵坚定的眼神和手中的枪，又瞥了一眼楼下刚刚平息冲突的邻居们。
他明白，所谓的“选择”其实早己不存在。
拒绝？
在秩序初步恢复的当下，拒绝国家机器的征召，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登记点确实能提供他急需的安全和物资。
他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抗拒：“我明白。
我跟你们走。”
他拿起铁棍（士兵警惕地看了一眼，但没阻止），带上所剩无几的个人物品，默默地跟在一名士兵身后，另一名士兵持枪跟在最后。
下楼时，他看到了刚才冲突的双方正被士兵训话，他们也看到了被士兵“护送”下来的贺强，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好奇，有畏惧，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贺强没有理会这些目光。
他跟着士兵，走出了这栋居民楼，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