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药与鳞“吃药了，陆先生。”
穿着蓝色护工服的男人推着小车停在门口，声音平板得像一段录音。
他身后站着两名身材壮硕的护卫，眼神警惕地锁定在陆昭身上。
小车上的药杯里，放着几颗颜色各异的药片，在病房的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色泽。
陆昭沉默地伸出手。
拘束带己经被暂时解开，但手腕上被束缚出的红痕依旧清晰。
就在那红痕的边缘，几片细小的黑色龙鳞悄然隐没在皮肤之下，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淤青或胎记。
他的指尖触碰到药杯，右眼却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幻境·毒饵右眼的视野瞬间被猩红覆盖。
他手中的药杯不再是塑料制品，而是变成了一只扭曲的、用某种黑色骨头雕成的碗，碗里盛放的药片，则化作了蠕动着的、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黑色蛆虫。
一个身穿玄天宗执法堂服饰的虚影，正站在他幻境的对面，冷冷地盯着他：“服下这‘蚀灵散’，陆昭，化去你这身孽障修为，可留你一具全尸。”
现实与幻境的画面重叠，药片和蛆虫在他的视觉里交替闪烁。
护工皱起了眉头，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陆先生，请配合。”
陆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右眼的异动和胃里的翻腾。
他知道，如果不吃，接下来就是强制注射，那感觉更糟，会让他连维持这脆弱的双重视野都变得困难。
他抓起药片，一股脑儿塞进嘴里，端起旁边的水杯，仰头灌下。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
下一刻——现实·禁锢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虚弱感猛地从腹部升起，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缠遍全身。
那股在他脊椎深处蠢蠢欲动的力量，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骤然沉寂下去。
连带着，右眼那猩红的视野也剧烈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闪烁几下，不甘地褪去，只剩下左眼所见的、单调到令人发疯的白色病房。
世界，被“正常”了。
但也变得无比沉重。
他的思维像是被塞进了棉花，变得迟滞，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重若千钧。
护工满意地看着他咽下，确认没有藏药，这才重新给他扣上拘束带，推着车，带着护卫离开了。
铁门再次合拢。
陆昭瘫倒在铁床上，望着天花板，大口喘息。
药物的作用让他昏沉，但某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却让他无法真正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分钟。
走廊外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护工沉重步伐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他病房门口停下。
门上的观察窗被无声地拉开一条缝隙。
陆昭没有动，只是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观察窗后面，有一只眼睛。
那不是医生或护工惯有的、带着审视或麻木的眼神。
那只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而专注的好奇，仿佛在观察一只稀有的昆虫。
紧接着，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片，从观察窗的缝隙里被塞了进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然后，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昭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些。
他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艰难地挪动身体，用尚能有限活动的手指，一点点地、极其困难地去勾那张纸片。
这个过程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药物的效果让最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纸张。
他将其捡起，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上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铅笔简单勾勒的图画：画的中央，是一个简笔小人，被关在一个方形的笼子里（代表病房）。
而在这个小人的身体里，脊椎的位置，被用浓重的笔触，反复涂抹成一条扭曲的、张牙舞爪的龙形！
在这条“脊骨龙”的周围，画着一些闪烁的、星辰般的光点。
而在纸张的角落，画着一个抽象的、如同旋涡般的图案。
幻境·残响在看到那漩涡图案的瞬间，陆昭的右眼竟然强行冲破了部分药力，闪过一丝微弱的猩红。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极其破碎的龙吟，带着焦急与警示。
这不是恶作剧。
有人知道！
有人知道他那正在龙化的脊椎！
有人知道那所谓的“龙脉灵气”！
他猛地攥紧了纸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药物带来的昏沉感依旧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却在他意识的深处破土而出。
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动接受“治疗”的病人，或是在幻境与现实中挣扎的迷失者。
这所精神病院，这白色的囚笼，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那片粗糙的龙鳞，感受着那皮肤之下的、被药物暂时压抑却并未消失的力量。
“蚀灵散……还是‘封灵钉’？”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龙太子般的弧度，“都一样。”
窗外，夜色渐浓。
这座城市的光污染将天空映成一种浑浊的暗红色，像极了幻境中那片不详的天幕。
龙骨搭建的桥梁，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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