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地硌着杨承的肋骨，每一次拖拽都像有钝刀在断骨处反复切割。
他仅能动弹的左臂肌肉痉挛着，五指深深抠进湿滑黏腻的秽物里，借力将自己和那个枯槁的老头一寸寸拖向巷口。
巷外，铁石镇肮脏的主街在昏暗天光下延伸，远处卫戍所那扇紧闭的青石拱门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妈的…死了…也别连累老子…” 杨承喉咙里滚动着血沫和无声的诅咒，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胸腹间那道几乎要了他命的刀伤，火辣辣的剧痛几乎要淹没残存的意识。
系统的惨蓝色光屏悬浮在视野边缘，冰冷的倒计时无声跳动：人格覆写程序启动前最后警告：倒计时——00:00:03…00:00:02…00:00:01…就在数字即将归零的刹那，杨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老头那只枯瘦冰冷的脚踝猛地向前一甩！
老头干瘦的身体像一捆破柴禾，被甩到了卫戍所拱门前的石阶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嗡——！
光屏剧烈震动，边缘狂暴的电流纹路骤然平息，鲜红的倒计时警告消失。
检测到基础善行意图：救助对象（濒危个体）初步行为判定…行为逻辑吻合最低标准…执行度：极低…情绪波动：剧烈负面…伪善值模块激活：0% → 1%…新手任务“求生”完成！
道德积分结算：-523 → -513（+10）警告：负分临界状态解除，人格覆写程序暂停。
载体生命体征：濒危（需紧急处理）“嗬…嗬…” 杨承像条离水的鱼，瘫在巷口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
右半边身体依旧麻木冰冷，如同不属于自己。
羞辱感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一个前世靠利爪和獠牙撕开生路的猎人，居然要靠拖拽一个快死的老头来换取苟延残喘！
巷口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几个路过的行人投来漠然或嫌恶的目光，匆匆绕开这滩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老头在石阶下蜷缩着，发出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
他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茫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又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巷口那个将他拖出来的、浑身血污污泥的年轻人。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野兽的、劫后余生的凶狠和…冰冷的算计。
就在这时，卫戍所那扇沉重的拱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破旧皮甲、满脸横肉的卫兵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半截劣质烟卷。
他先是看到了蜷缩在台阶下的老头，眉头厌恶地皱起，像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滚开！
老东西！
要死死远点！
别脏了卫戍所的门槛！”
老头似乎被这声呵斥吓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嗬嗬声。
杨承瞳孔微缩。
机会！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维持频率：每日不低于一次（微小善行）。
这该死的“善行”！
他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和呕吐感，用那条还能动的左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脸上肌肉扭曲着，试图挤出一个符合“善行”的表情。
他想象着前世见过的那些虚伪的慈善家，试图模仿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态。
结果，出现在他沾满污泥和血渍脸上的，是一个比哭还难看、肌肉僵硬抽搐的怪异表情，混杂着剧痛带来的狰狞和强行扭曲出的“关切”。
“军…军爷…” 杨承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行…行行好…这老人家…快不行了…求…求您…给口水…或…或找个地方…安置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台阶下气息奄奄的老头，内心却在疯狂咆哮：安置？
安置你祖宗！
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接过去！
老子积分到手了！
别耽误老子找地方疗伤！
卫兵的目光从老头身上移到杨承脸上，那副尊容和那扭曲的表情让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粗嘎的嘲笑：“哈！
哪来的泥腿子？
自身都难保了，还学人当善人？
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几乎吐到杨承脚边，“滚！
都给我滚！
再赖在这里，老子把你们当血狼帮的探子抓起来！”
行为判定：救助行为遭遇外部阻碍（卫戍所驱赶）。
情绪波动：剧烈负面（愤怒、屈辱、杀意）…恶意思想度上升：+5%…警告：恶意思想度超过10%临界，触发次级惩罚风险！
一股熟悉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杨承！
他瞳孔骤缩，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那撕裂灵魂的电刑再次降临！
不！
绝不能！
在惩罚降临前的千分之一秒，杨承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扭曲的“关切”表情维持住，甚至更加“哀戚”了几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刻意压制的颤抖：“军…军爷息怒…我们…我们这就走…不敢…不敢脏了军爷的眼…” 他一边说，一边用左臂艰难地支撑着，试图再次拖动老头离开这个危险区域。
内心却在疯狂诅咒：狗东西！
等老子缓过来…迟早把你这破所拆了！
恶意思想度压制成功（临时）。
次级惩罚风险解除。
行为判定修正：在外部阻碍下仍坚持救助意图（微弱）。
道德积分结算：-513 → -512（+1）伪善值：1% → 2%（意图与行为偏差加剧）冰冷的提示让杨承几乎咬碎牙齿。
才1点积分！
还他妈涨了伪善值！
这狗屁系统！
卫兵看着杨承那副“卑躬屈膝”、“忍辱负重”拖拽老头的狼狈模样，似乎觉得颇为有趣，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像是在欣赏一出拙劣的闹剧。
杨承拖着老头，在卫兵嘲弄的目光和路人冷漠的注视下，像两条垂死的野狗，一点一点地挪向街道对面一处稍微避风的、堆满废弃木箱的角落。
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屈辱，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混合着污泥和血水，黏腻冰冷。
终于，他将老头拖到了木箱后的阴影里。
老头己经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杨承自己也瘫倒在地，靠在冰冷的木箱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右臂右腿的麻痹感依旧，但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点，至少能感觉到一点冰冷的刺痛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只想就这样睡过去，或者首接死掉。
但系统冰冷的提示再次无情地浮现：基础善行完成。
维持频率：每日不低于一次（微小善行）。
逾期未完成将触发负积分惩罚及次级惩罚风险。
载体生命体征：濒危（内脏破裂风险）。
建议：立即寻求基础医疗救助。
每日一次？
杨承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暴戾和绝望。
这他妈是地狱！
无休止的地狱！
他喘息着，目光扫过周围。
街道肮脏，行人匆匆，无人关注角落里的两条“死狗”。
远处，隐约传来血狼帮喽啰嚣张的叫骂声。
疤狼…那个刀疤脸…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撕碎这该死的系统！
才能碾死疤狼！
才能…重新做回那个只为自己而活的杨承！
他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污泥、血水和冷汗的污迹，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淬毒的刀锋。
伪善？
行！
老子演给你看！
他挣扎着，用左臂支撑着，一点一点挪到昏死的老头身边。
看着那张枯槁肮脏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伸出颤抖的手指，探了探老头的鼻息。
还有一丝微弱的温热。
“老东西…算你命大…” 杨承低声咒骂着，声音嘶哑。
他撕下自己破烂衣襟相对干净的一角，沾了点旁边污水坑里浑浊的水（这大概是铁石镇最“干净”的水源了），胡乱地擦了擦老头脸上最脏的污垢。
动作粗暴，毫无温柔可言，更像是在清理一件碍事的物品。
检测到微小善行：基础清洁护理（濒危个体）。
执行度：极低。
意图：负面（嫌恶、被迫）。
道德积分结算：-512 → -511（+1）伪善值：2% → 3%冰冷的提示再次响起。
杨承看着光屏上那微不足道的+1积分和上涨的伪善值，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
“呕——！”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水和胆汁被强行挤压出来，灼烧着喉咙和食道。
屈辱、愤怒、对自身处境的憎恶、以及对这虚伪行径的恶心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颤抖。
他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像条垂死的野狗，呕吐得撕心裂肺。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污物糊满了脸颊。
这就是“圣人”的第一步？
用呕吐和屈辱铺就的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干呕终于平息。
杨承虚脱地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铁石镇灰暗的天空。
系统的光屏依旧悬在那里，冰冷而恒定。
道德积分：-511伪善值：3%状态：重伤（内脏破裂风险）、右半身麻痹（轻度缓解）建议：立即寻求基础医疗救助。
目标地点：药师堂（东南方向，约三百步）。
风险：血狼帮活动区域。
药师堂…杨承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他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昏迷的老头。
拖过去？
太远了，自己这状态根本做不到。
丢在这里？
万一死了，系统会不会判定自己“见死不救”扣分？
他挣扎着坐起身，用尽最后力气，将老头往木箱更深处推了推，用几块破木板稍微遮掩了一下。
“老东西…自求多福吧…” 他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老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然后，他咬着牙，用左臂和那条勉强恢复了一点知觉、依旧麻木刺痛的右腿，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朝着系统指示的、东南方向的药师堂，如同蠕虫般挪去。
身后，是昏死的老头和铁石镇冰冷的街道。
前方，是未知的险境和必须继续的“伪善”之路。
每一步，都伴随着内脏的抽痛和灵魂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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