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红色的眼睛，如同两颗淬炼过的血晶，在昏暗中锁定了凌曦的藏身之处。
没有杀气，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让凌曦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念头都无所遁形。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星港噪音，以及地上那具尸体喉间偶尔冒出的、细微的电火花噼啪声。
逃？
在他的目光下，这个念头显得可笑。
打？
更是以卵击石。
凌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惧无用，唯有绝对的理智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她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没有举起手表示投降，也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迎上那双危险的红瞳。
“我只是个捡垃圾的。”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但异常稳定，听不出丝毫慌乱，“碰巧在这里……组装我的晚饭钱。”
她指了指身后角落里，那堆刚刚被命名为“野狗”的金属造物。
夜煞的目光掠过那具简陋得可笑的“机甲”，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惊讶。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凌曦脸上，在她那双过于平静的紫色眼眸和略显狼狈却难掩清丽轮廓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你看到了。”
他陈述道，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看到了。”
凌曦没有否认，那毫无意义，“一个死人，和杀了他的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对你们的恩怨没兴趣，也对‘那个’没兴趣。”
她刻意模糊了“那个”，既是试探，也是表明自己并非一无所知，增加谈判的筹码。
夜煞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冷静得不像话。
在这种情形下，普通人要么吓瘫，要么试图辩解，她却像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商业洽谈。
“灭口是最简单的选择。”
他手中的暗紫色短刃挽了一个刀花，能量纹路流转，危险而优雅。
“但未必是最优解。”
凌曦立刻接话，大脑飞速运转，“杀了我，会留下更多的能量痕迹和尸体，可能引来更多的‘清理工’或者轨道治安队。
而你，”她的目光扫过他持刀的右臂，虽然动作流畅，但肩部关节的微动作显示那里可能之前受过伤，“你似乎需要尽快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处理更多的麻烦。”
夜煞沉默地看着她，那双红瞳里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兴味的光芒？
“你能提供什么？”
他首接问道，省去了所有虚伪的周旋。
时间紧迫。
“信息，和……暂时的掩护。”
凌曦指向“野狗”，“我知道几条避开主要监控探头的路径。
我的‘伙伴’虽然破，但扛点东西，或者伪装成运货的，还能勉强胜任。
可以帮你争取至少十五分钟的无干扰撤离时间。”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出的筹码。
赌的是对方确实需要快速脱身，并且认为她这个意外的“目击者”暂时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对峙。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凌曦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的跳动声，她在赌，赌一个从地狱归来之人的运气。
终于，夜煞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条件。”
“带我离开锈蚀星港，去往……任何一个非凌家势力首接控制的底层空港。”
凌曦立刻提出要求，这是她当前最迫切的需求，“并且，在我们分开前，互不侵犯。”
很公平，甚至可以说，她提出的条件对她自己更有利一些。
但这反而增加了可信度——一个急于逃离当前困境的落难者，提出的自然是生存优先的要求。
夜煞几乎没有思考。
“可以。”
他干脆利落地答应，随即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约拇指大小、闪烁着不稳定幽蓝色光芒的晶体，抛给凌曦。
“拿着。
如果有追兵，捏碎它。
能制造一场小范围的能量乱流，够你跑出五百米。”
凌曦下意识接住。
晶体入手冰凉，内部仿佛有星云在旋转。
她瞬间认出，这是一种极其昂贵且管制的“灵能干扰素”的半成品，极不稳定。
这既是帮助，也是一种警告——他有能力给她东西，自然也有能力收回，或者……引爆它。
“跟紧。”
夜煞不再多言，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向着一个与那些星盗搜索方向相反的区域快速移动。
凌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通过神经连接向“野狗”发出指令。
那具破烂的机甲发出沉闷的启动声，迈着笨重但坚定的步伐，跟在她身后。
它那巨大的金属脚掌落在地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角落里格外醒目，却也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移动的部分声音。
夜煞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充分利用了各种废弃物的视觉死角，避开了几个明显是自制监控设备的区域。
他的动作迅捷而无声，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得令人心惊。
凌曦紧紧跟着，同时分出一部分精神力，感受着左眼深处那冰凉的悸动。
似乎……在接近夜煞，或者说，在接近他刚刚抛给她的那枚幽蓝晶体时，这种悸动会稍微活跃一丝。
这个人，和这个东西，都不简单。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由废弃飞船引擎残骸构成的“峡谷”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嗡”声。
“在那边！”
“拦住他们！
老大说了，东西必须拿回来！”
是刚才那几个星盗的同伙！
他们竟然绕到了前面！
夜煞脚步一顿，红瞳中闪过一丝戾气，手中的短刃再次亮起暗紫色的光芒。
凌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战斗不可避免了吗？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旁边一堆看似随意堆放、实则结构极其不稳定的废弃反应炉外壳。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野狗！”
她通过精神连接发出一个极其精确的指令，“左前方第三块支撑板，撞击！”
“野狗”的红色独眼猛地亮起，它没有像传统机甲那样冲锋，而是以一种与其笨重外形不符的灵巧，侧身，用它那覆盖着厚重锈迹的肩甲，狠狠地撞向了凌曦指定的那块己经锈蚀严重的金属支撑板！
“轰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紧接着，那堆巨大的反应炉外壳失去了平衡，如同山崩一般，朝着追兵来的方向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碎金属西溅，瞬间堵死了狭窄的通道，也将追兵的咒骂和惊呼隔绝在了另一边。
夜煞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凌曦一眼，又看了看那堆还在滚落碎片的废墟，以及完成撞击后默默退回她身边的破烂机甲。
“走这边。”
他没有多问，只是迅速改变了方向，指向一条更加隐蔽、几乎被油污管道覆盖的小路。
凌曦松了口气，跟上他的脚步。
刚才那一下，不仅化解了危机，更是在向这个危险的男人展示她的价值——她并非一个纯粹的累赘。
两人一甲，在迷宫般的锈蚀星港中快速穿行。
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只有“野狗”沉重的脚步声和管道中液体滴落的声响。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不同于星港内部昏暗灯光的光亮，以及更加清晰的、飞船起降的引擎轰鸣声。
那是一个小型的、非法的私人空港出入口，鱼龙混杂，几乎没有任何身份核查。
夜刹在出口前的最后一片阴影里停下脚步。
“到了。”
他转过身，红色的眼眸再次落在凌曦身上，“交易完成。”
凌曦点了点头，将手中那枚幽蓝晶体递还给他。
“这个，还你。”
夜煞没有接，只是淡淡道：“留着。
或许还能帮你挡掉一次凌家的追踪狗。”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在她那双紫色的眼睛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半秒，“记住，你从未见过我。”
说完，不等凌曦回应，他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前方空港熙攘的人群中，几个呼吸间，便彻底失去了踪影。
凌曦站在原地，握着那枚依旧冰凉的晶体，看着眼前喧嚣而混乱的空港。
左眼的悸动缓缓平复。
她活下来了，并且成功地脱离了最危险的区域。
她低头，看向身边沉默伫立的“野狗”。
复仇之路，从这里，才真正开始。
而那个名为夜煞的危险男人，和他所追逐的“那个”东西……她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
---第三章（完）接下来剧情预告： 凌曦将利用空港的混乱隐藏自身，并设法前往“灰烬学院”。
她将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在学院中初步立足？
神秘的“机械神裔核心”又将展现出何种能力？
与导师李严的冲突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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