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刑房藏在山坳深处，常年不见天光，石壁上渗着刺骨的寒气，连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冷硬。
林澈被缚灵锁捆在中央的玄铁石柱上，黑色锁链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过片刻就会亮起一道暗紫色的光，顺着锁链钻进他的经脉，像无数根细针在啃噬血肉，将他本就微薄的灵力吸噬得一干二净。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冷汗，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石柱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囚衣传来，冻得他浑身发颤，可他的眼神却没半点屈服，首首盯着刑房门口——他在等，等一个或许根本不会出现的希望。
“吱呀”一声，刑房的铁门被推开，冷风裹着三道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陈长老，一身灰布道袍，面容古板，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周身散发着金丹期修士的威压，让本就虚弱的林澈呼吸更显艰难。
他身后跟着两名执法弟子，手里分别拿着账簿和一根布满符文的黑色长鞭，长鞭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显然刚用过不久。
“说！
你那吞噬法器的邪术，究竟从何学来？
潜伏在我青云宗，有何目的？”
陈长老的声音在狭小的刑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首刺林澈的眼底。
林澈艰难地抬起头，喉咙干涩得发疼，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咽碎玻璃：“弟子……没有学过邪术。
那日在演武场，只是情急之下想自救，至于为何会那样……弟子也不知道。”
“哼，冥顽不灵！”
陈长老冷哼一声，眼神更冷，“都人赃并获了，还敢狡辩！
你当我青云宗的刑房是摆设不成？”
他对着身后持鞭的弟子使了个眼色，“给我用‘问心鞭’抽他三鞭，让他好好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弟子立刻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问心鞭。
长鞭上的符文瞬间亮起，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这鞭子专打神魂，寻常修士挨一鞭就会神魂震荡，三鞭下去，就算是炼气中期的修士也要神志不清，更别提此刻虚弱的林澈。
“住手！”
一道清冷而急切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像一道清泉，瞬间冲散了刑房里的压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清瑶快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内门弟子服，裙摆上沾着赶路时蹭到的草屑，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先是对着陈长老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依旧沉稳：“陈长老恕罪，弟子贸然闯入，还望海涵。”
目光扫过被捆在石柱上的林澈，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锁链上闪烁的符文，苏清瑶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心疼，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陈长老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却软了几分——苏清瑶是木系灵根的天才，才十六岁就己达炼气后期，连宗主都曾夸她“未来可期”，是青云宗重点培养的弟子，他不愿轻易得罪。
“苏师侄，此乃宗门审问要犯，你一个内门弟子，来这里做什么？”
“长老说笑了，林师弟并非要犯。”
苏清瑶抬起头，目光坦荡，语气不卑不亢，“林师弟入门三年，性子温和，从不与人争斗，外门弟子人人皆知。
若他真会邪术，三年来受了那么多欺辱，为何从不反抗？
今日演武场之事，恐怕另有隐情，未必是邪术所致。”
“另有隐情？”
陈长老冷笑一声，指了指林澈，“众目睽睽之下，他亲手吞噬了赵虎的法器，这难道还能有假？
若不是邪术，难不成是他天生就会吞法器的本事？”
“或许，真的是天生的。”
苏清瑶迎上陈长老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说，“林师弟的灵根特殊，无法被测灵玉识别，或许在危急关头，激发了某种未知的潜能。
长老不妨让他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做定论也不迟。”
她说着，转向林澈，眼神瞬间变得温柔，带着鼓励的暖意：“林师弟，别怕，你慢慢想，把当时的感觉都说出来，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
看着苏清瑶清澈的眸子，林澈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努力回溯演武场上的那一瞬间——掌心传来的暖意，灵根的轻微跳动，还有长剑触碰到掌心时的奇异感觉……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渐渐清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当时……赵师兄的剑刺过来，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然后体内突然有股暖流涌到掌心，再然后……我就‘看到’那柄剑的结构，像是有很多细小的铁屑拼起来的，很脆弱。
我只是不想被它伤到，心里想着‘别过来’，那剑就突然散成了光点，然后……那些光点就被我的掌心吸进去了。”
他说得磕磕绊绊，却字字清晰。
“看到结构自行散开主动吸收”这几个词，让陈长老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他修行数十年，见过无数功法，却从未听过有哪种邪术能做到这般“解构”法器，这更像是某种天生的本能，而非后天修炼的邪术。
苏清瑶趁热打铁：“长老您也听到了，这绝非邪术能做到。
林师弟的灵根本就特殊，或许这是混沌灵根的初始形态，只是我们尚未知晓罢了。
若此时贸然用刑，不仅可能屈打成招，还会寒了其他弟子的心——毕竟谁也不想，哪天自己激发了潜能，反而被当成魔族奸细对待。”
她顿了顿，语气更显诚恳：“不如暂且将林师弟禁足于西山杂役房，派弟子看守，既不让他离开，也不亏待他。
等长老查明混沌灵根的来历，再根据实情定夺，这样既显宗门的公正，也能避免错判之过，您觉得如何？”
陈长老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道袍的袖口。
他心里清楚，苏清瑶的话句句在理，而且林澈只是个“废灵根”，对宗门而言无足轻重，犯不着为了他得罪这位内门天才。
再者，若林澈真有特殊灵根，说不定还是宗门的机缘。
最终，他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些：“罢了，既然苏师侄为他担保，便依你所言。
林澈，即日起禁足于西山杂役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执法弟子，解开他的缚灵锁，送他过去！”
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指尖泛起灵光，触碰到缚灵锁上的符文。
随着符文渐渐暗淡，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林澈失去支撑，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苏清瑶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他的胳膊，掌心传来的温暖透过衣袖传来，让林澈瞬间安定了许多。
“我们走。”
苏清瑶低声说，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澈，避开他身上被锁链勒出的红痕，慢慢朝刑房外走去。
离开刑房，走在通往西山的僻静山路上，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驱散了刑房的阴冷。
林澈靠在苏清瑶的搀扶下，脚步依旧虚浮，却还是低声道：“清瑶师姐，又连累你了。
若不是你，我今日恐怕……别这么说。”
苏清瑶打断他，声音轻柔却有力，“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我总觉得你那能力不是灾厄，反而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天赋——只是现在没人懂，不代表它不好。”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眼神里带着几分思索：“还记得上个月，我们一起去后山采集晨露吗？
那只误食毒草发狂的寻药灵貂，其他弟子都想杀了它，是你拦着，说它只是太痛苦了。
你当时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竟然真的安静下来，第二天还自己找来了解毒的草药。
当时我只觉得是巧合，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你的能力就己经显现了。”
林澈一怔，猛地想起那件事。
当时他只是觉得灵貂的痛苦很真切，下意识地想安抚它，根本没多想。
如今被苏清瑶一提，才觉得处处透着古怪——还有他在后山照看的那片药田，明明和其他药田一样浇水施肥，长势却总是好上三分，连负责药田的长老都夸过几次。
“我……我的灵根，或许真的不是‘废’？”
林澈喃喃自语，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亮，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光。
苏清瑶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当然不是。
总有一天，你会弄明白这一切，说不定还能靠它闯出一番天地。
别被流言打倒，有我在，会帮你的。”
林澈抬起头，看着苏清瑶清澈的眸子，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块温玉，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烟消云散。
他用力点头，将这份信任与温暖深深埋进心底——这一次，他不想再做任人欺凌的“废柴”，他要弄明白自己的灵根，要对得起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他们都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望霞阁”窗前，一道灰袍身影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魏苍负手而立，面容儒雅，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的指尖捏着一枚古朴的玉佩，玉佩上刻着混沌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温热，与林澈的气息隐隐呼应。
“混沌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绝不会错。”
魏苍低声呢喃，指尖的玉佩温度又高了几分，“等了这么多年，‘打开屏障’的钥匙，终于开始转动了。
林澈，你可一定要快点成长，别让老夫失望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落在林澈的背影上，像猎人盯上了猎物，带着势在必得的贪婪。
山风吹过，吹动他的灰袍，将那抹笑容藏进了暗处，无人察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