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别人的东西

我突然听到姜妍可的心声。

那个蠢女人又想来选我了，这次我可不会再乖乖跟着她吃苦受罪

我抬头，看着端庄美丽的沈静岚愣了愣。

她那么漂亮，说话那么温柔，一看就是我的妈妈。

我抢在姜妍可前面，向她伸出小手。

妈妈，抱抱。

1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选我，烦不烦啊

要不是她，我明天就可以被本市最大富商姜氏收养美滋滋地过好日子了，谁要当她一个蠢女人的女儿?

空有一副皮囊不知道利用，只会一个劲儿地让我好好学习，进了他们沈家我真是倒了辈子大霉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妍可，她反过来瞪我一眼。

看什么看，本小姐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人吗?

她生来就好看，是这个福利院里最受宠的女孩，素日里就有些高傲，院长妈妈爱重她，每次有条件好的领养人，总是优先推荐。

不像我，长相平凡，性格内向，整个人灰扑扑的，没有领养人会喜欢我。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我侧耳听着，心下明白了七分。

沈女士，我们福利院的小朋友都在这儿，你可以多看看。

园长妈妈领着沈静岚进来了。

我稍微一抬眼，就看到了素面朝天却难掩姿容的沈静岚。

比海报上那些明星还要好看。

她的粗跟鞋在瓷砖上似乎踩出了一圈圈涟漪，荡啊荡荡进了我心里。

妍可还在心里疯狂吐槽。

我不过就是长得有点像她早逝的女儿，她就这么死皮赖脸地非要收养……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因为我抢在她前面，向沈静岚伸出了双手，满怀希冀地看着她。

妈妈，抱抱。

院长妈妈也瞪大了眼睛。

我从出生开始就待在福利院，一直没开口说过几句话，要不是医生说我身体健康，她都要以为我是个哑巴。

现在却这么主动地要喊别人妈妈。

本来沈静岚一进门就被妍可的侧脸吸引住了目光，可是这一声妈妈让她回过了神，她眼圈通红，盯着我愣了两秒。

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倒也没有觉得冒犯。

这死哑巴疯了吧?沈静岚可看不上她。

妍可恶毒地凝视我的后背。

沈静岚擦了擦眼泪，很快收回了情绪。

轻而易举把我抱了起来，我顺势搂住她的脖子。

要让这个妈妈心甘情愿收养我，我得主动一点。

她的身体好温暖，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有家的味道。

不像我。

福利院的老师和阿姨都不喜欢我，我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

妈妈，妈妈……

小小的脑袋依偎在她的肩头。

把她当成全世界唯一的依靠。

说着说着，我自己竟也有些委屈，越喊越大声。

豆大的泪珠浸湿了她雪白的上衣。

沈静岚轻笑，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哄着:

不哭不哭，妈妈在这儿。

宝宝，要是愿意跟我走，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妈妈了，好不好?

我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好。

今天开始，我就是有家的人了。

妍可就这么静静旁观了全过程，唇边溢出一丝丝冷意。

也罢，这小哑巴替我吃苦，明天我就要到姜家享福了。

2

沈静岚把我领到了她女儿的房间，看得出来重新收拾过一遍了。

奶黄色的墙纸，粉色的桌面，一柜子的娃娃和手办，全是时兴的孩子爱玩的东西。

沈静岚为了迎接我的到来，是费了一番苦心的。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间，暂且给你布置成这样了，要是你不喜欢，妈妈明天带你到市场去挑。

我懂事地摇摇头，这样就很好啦，我很喜欢。

一定要懂事，不然会被退回福利院的。

沈静岚想到了什么。

宝宝，你还有个哥哥叫沈星扬，我叫他来见你。

于是，一个清瘦的黑发少年站在了我面前。

冷冷开口: 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喜欢你。

沈静岚严厉斥责了他，星扬，不能这么跟妹妹说话。

我不认她，不是我妹妹，我妹妹不长这样，我妹妹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颤抖了。

他不过也才大我两岁。

沈星扬的妹妹因为意外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没关系的。

哥哥，我喜欢你就够了。

只要能留在这个家，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大着胆子拉住他的手，冲他撒娇。

直到看到他面上冰山般的表情逐渐松动，无可奈何地挣脱了我的手。

我妹妹睡前喜欢喝一杯牛奶，我给你热，你要喝吗?

我点点头，谢谢哥哥。

转身之前，他若有所思地轻轻把手放到了我的脑袋上，揉了揉。

真奇怪啊。

一杯牛奶入肚，我也甜甜进入了梦乡。

3

我跟妍可一样，都是重生者。

跟她不同的是，上辈子在福利院，我没有被任何一个人领养，孤零零地长到了 18 岁。

福利院那种条件走求学这条路是很难的，我没有那样的天赋，也一直被小团体霸凌排挤，所以成年后我被赶出来了，让我自力更生。

我住过工厂宿舍，睡过桥洞，也曾半夜徒步了 20 公里，只为领一个免费的救济面包。

生活真的很苦，苦到我麻木。

我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家人。

所以在听到妍可抱怨的心声时，我第一反应是窃喜，太好了，她不要的家人我来要

我不嫌弃。

……

又一次做了噩梦醒来后，床边坐着一脸担忧的沈静岚，她把被角往我这边掖了掖，摸了摸我的头发。

没事，不怕，妈妈在这。

刚才打雷了，吓坏了吧?

没有。我强撑着。

其实我超级害怕打雷的。

可太懦弱，也会被退回福利院的。

胆小鬼都吓哭了，还不承认

沈星扬从门口进来，冲我做了个鬼脸，分了我一条毛毯，夜里冷，小心着凉，下次你要是怕就喊我，我住隔壁。

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缩在了被子里。

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去上学，手续的事妈妈会给你办的。

说完，沈星扬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沈静岚递给我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背包。

细心地交代我。

瞧妈妈这记性，你都是大女孩了，这里面有你需要的小背心，平日用到的文具书本零花钱都给你放里面了。

缺什么，再跟妈妈提，别跟你哥一般见识。

她打着哈欠合上了门。

有事喊妈妈，我睡眠浅，起得来。

我打开拉链，怔怔地看着这个小背包很久很久，直到外面的风灌进来，把我冻得一个哆嗦。

姜妍可胡说，沈静岚明明是一个好妈妈。

我第一次被当做一个正常的小女孩对待。

4

我改名叫做秦暖意，随了外婆的姓。

来沈家不到一个月，我学会了跟哥哥叫板。

沈星扬，那是妈妈留给我的大鸡腿，妈，你看他

沈静岚拎着鸡毛掸子追过来了，把沈星扬揍得嗷嗷叫，我偷偷把他碗里的鸡腿啃了大半，耍着手里的鸡骨头得意道: 让你欺负我

现在我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

沈星扬冲沈静岚使了个眼色。

妈，我们以后不用再演戏了，她能认真吃饭了。

?

我气鼓鼓道: 好哇，原来这些天你们都在骗我

沈星扬坐没坐相，叹了口气。

谁让你来我们家老是一副谨小慎微亦步亦趋的样子，让你吃饭你不吃，让你穿新衣服你不穿，让你去玩你也不去，闷得要死，我和妈都怕把你给养坏了

邻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儿童呢

沈静岚捂着脸笑，又夹了个大鸡翅到我碗里。

妈妈可舍不得把你退回福利院，你是我的女儿。

意意，你这样就很好，记住了，我们是一家人。

妈

我捂住脸逃开。

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5

这一世多亏了沈家提供的条件，我得以吃饱穿暖，好好上学。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也并没有上一世这么愚笨，我很聪明，也肯能下功夫，在别的小朋友还在玩泥巴的年纪，我就已经能背九九乘法表了。

老师们看向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讶然与惊喜。

领回来的奖状也一次比一次多。

我暗暗跟自己说，秦暖意，你看你也没有那么差嘛，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一旦被你抓住这个机会，你就会像野草一样拼命生长。

中考那年，我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沈星扬比我早两年考上了。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会从此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可就是在这里，我再一次遇见了姜妍可。

她也是来办理入学手续的，旁边还跟着两个保镖。

如她所愿，她成为了姜家的大小姐，眼里的狂傲比当年更甚。

她越长越好看，像橱窗里摆着的精致玩偶。

远远的，她看到我的第一眼，也认出了我。

一来就看见死哑巴，晦气

要不是高戈也在这个学校，我才不愿意来这里待呢，沈星扬那个样子见了我就跟疯狗一样，甩都甩不掉，求他了，别太爱了

我现在可是千金大小姐，断断看不上他这副穷骨头的。

听着她的心声，我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她说我哥喜欢她，还因为她中断学业，最后坐了牢?

6

沈星扬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他骑车带我回家的时候，眼神飞快瞟了一眼正准备上劳斯莱斯的姜妍可。

旁边还跟着她的青梅竹马，高戈。

两个人是校园里面的风云人物，一个是本市最大富商姜氏集团千金，一个是产业遍布全国地产大亨高氏公子。

男才女貌，强强联合，成了流传在一中的传说。

嗤——差点撞到了电线杆子上。

哥哥载我的时候从来不会走神，这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心乱了。

我委屈地抱住他的后腰。

哥，你要认真学习，拿出点真本领赚钱，我以后也要坐劳斯莱斯

沈星扬嘴角上扬，抽出一只手捏了捏我的手背，语气宠溺。

行，哥答应你，到时候哥就给你买数不清的玩具和漂亮衣服。

那你要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

从这天开始，我就成了沈星扬的成绩监督小管家。

他语文不及格，我揪着他的耳朵给他训话。

作文写够字数不跑题就能拿基础分，你为什么只写了 600 字?给我重写

他上网课走神，我拿着铅笔敲他脑袋。

给我认真学，你说好要给我买大房子装漂亮衣服的。

沈星扬无奈，坐在电脑前端端正正地开始记笔记。

嘴里喃喃道: 完蛋了，被套路了。

我耳朵尖，你再给我说一遍。

他坐得更直了。

语气严肃: 老师说了，这道题要这么解。

另一边我也没闲着。

妈妈最近遇到了个难题。

有两个叔叔同时追求她，一个有钱，但是她没有那么喜欢，一个没有很多钱，但是愿意为她做很多事情。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分不清好赖，她吞吞吐吐问我意见。

假如意意现在可以选一个玩具，你是愿意选那个贵的呢，还是愿意选你最喜欢的呢?

上辈子妈妈就是选了自己喜欢的人，让姜妍可心生不满，觉得是沈静岚耽误了她做千金大小姐的机会，从此对她怀恨在心。

但我希望妈妈幸福。

意意不要玩具，意意希望妈妈把钱留给自己，选自己喜欢的人。

我长大了，不再是容易糊弄的小孩了。

沈静岚的眼睛亮了亮，我猜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没过两天，她把那位叔叔领上门了。

我一看，这不是上辈子风靡全球的影帝许凭吗?

曾经看过一期访谈，许凭对着大屏幕深情表白。

我很感谢我的亡妻，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大器晚成，多亏了她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我才能拥有今天的成就。

可惜等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她却不在了。

好事的网友还去搜了搜，那位可怜的亡妻正是被自己收养的女儿推下了悬崖。

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