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像冰冷的石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陈末租来的阁楼窗户上。
每一次闪烁的屏幕亮光，都像是对他失败人生的又一次无声嘲讽。
第37条催债短信。
陈先生，最后通知。
明日午时前，若再未能偿还债务本金及利息共计人民币1,273,458.33元，我方将正式向法院提交起诉材料，并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追讨。
后果自负。
“一切必要手段…”陈末喃喃自语，指尖冰凉。
他知道那些手段是什么——电话轰炸所有联系人，上门喷漆，甚至是他曾在新闻里看到的、更不堪入目的暴力。
一年前生意爆雷时的豪情万丈，此刻都化作了蚀骨的寒意和这座南方城市潮湿霉烂的空气。
他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廉价的黑色方框眼镜，镜腿早己用透明胶缠了又缠。
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猛地摘下眼镜想擦擦镜片上氤氲的水汽，动作却因为焦虑而过大。
“咔哒。”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脆响。
镜片从镜框中脱落，掉在坑洼不平的老旧地板上，裂开一道清晰的纹路。
“妈的！”
陈末低骂一声，本就模糊的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混沌。
高度近视让他失去了眼镜就像失去了半条命。
他慌忙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急切地摸索。
指尖触到一块尖锐的碎片。
一阵刺痛，碎片边缘划破了他的指腹。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将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真是倒霉透顶！
连眼镜都要欺负他！
他摸索着找到最大的那块镜片，勉强塞回镜框，视野依旧扭曲破碎。
他捡起手机，屏幕上的“后果自负”西个字像淬毒的针一样扎眼。
绝望和一股破罐破摔的戾气涌上来，他猛地回拨了那个催债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懒洋洋又带着讥诮的声音，是那个姓王的秃头债主，声音油滑得像条泥鳅：“哟，陈老板？
钱备好了？”
陈末没说话，呼吸粗重，破碎的镜片让他眼睛发酸，指腹的伤口蹭在手机外壳上，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血渍。
就在他组织着苍白无力的求饶语言时，异变发生了。
他眼前那片破碎的镜片，仿佛活了过来。
透过那道裂纹，他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狭小逼仄的阁楼景象。
画面扭曲、闪烁，然后猛地定格——一个昏暗的空间，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气息。
堆叠的木箱，模糊的“404”白色喷漆号码。
一个秃顶的反光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显眼，正是电话那头的王秃子！
他脸上那标志性的讥笑凝固了，转化为极致的恐惧，眼睛瞪得几乎凸出，正对着镜头的方向，仿佛在看着陈末。
然后，一道冰冷的金属寒光闪过。
画面血腥而短暂，戛然而止。
陈末猛地抽了一口凉气，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手机差点脱手滑落。
幻觉？
压力太大出现幻视了？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手忙脚乱地摘下那副该死的破眼镜，用力过猛，指腹刚刚凝结的伤口再次破裂，渗出的血珠抹在了镜片裂痕处。
“这破眼睛…真是…”他苦涩地自嘲，声音发颤，不知道是说自己的近视，还是刚才那荒诞恐怖的幻觉。
他摊开手掌，想找张纸擦擦血。
然后，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掌心那滴殷红的血珠，没有顺着掌纹流淌，而是违反了重力，缓缓地、诡异地悬浮起来。
它扭曲、拉伸，变形。
最终，凝固成了一行清晰无比、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数字，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倒计时钟：23:59:59数字跳动了一下。
23:59:5823:59:57冰冷的、精确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倒计时，就在他的掌心无声地流淌。
电话那头，王秃子不耐烦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喂？
说话！
装神弄鬼什么呢？
我告诉你，明天！
明天看不到钱，你就等着吃官司把牢底坐穿吧！”
陈末猛地抬头，透过那副破碎的眼镜，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
眼镜的裂纹，仿佛将整个世界也割裂了。
他能“看见”死亡。
而死亡，将在二十西小时后，降临在那个威胁要把他逼上绝路的人身上。
倒计时在滴答作响。
他该怎么办？
是警告那个令人厌恶的债主？
还是…趁此机会，利用这诡异的“预见”，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比如…赶在一切发生前，找到那个仓库，或许能发现什么扭转局面的东西？
或者…这根本就是精神崩溃的疯狂前兆？
掌心的血字倒计时冰冷而真实。
陈末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雨水的湿冷、铁锈的血腥和一种…命运悄然拐弯的诡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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