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淅淅沥沥地砸在废弃数据站的锈蚀机柜上，溅起的污水混合着暗红色的锈渣，在地面拖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林默裹紧高领风衣，苍白的指尖无意间蹭过机柜表面模糊的“磐石集团”标识——这是她以景观设计师身份勘察的第十七个废弃站点。
七年了。
她在这座光鲜与腐烂并存的穹顶城里，寻找着那个被彻底抹去的真相——“遗忘农场”事件，以及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过于平静的眼睛。
这双眼睛曾目睹过地狱，如今只剩下冰封的火山，随时准备喷发。
裤脚突然被什么绊住。
她低头，心脏骤然缩紧。
一具男尸蜷缩在机柜的阴影里，胸口插着一枚量子芯片，淡蓝色的“忆尘”荧光正顺着死者苍白的皮肤蔓延，形成诡异而熟悉的纹路。
这景象，与她记忆中母亲被注射高剂量忆尘后的模样，如出一辙。
“陈默……”林默认出了死者。
上周，吴歌曾提过这位前磐石实验员，说他手里握有“遗忘农场”的关键证据。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陈默冰凉的袖口，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锐痛——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炸开。
白色的实验室，女人的哭喊穿透耳膜：“别碰我女儿！
她只是个孩子！”
记忆碎片中，母亲挡在十六岁的自己身前，对面那道穿着西装的身影，侧脸与李泽焱如出一辙。
片段碎裂得猝不及防。
林默攥紧通讯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精准地按下“吴歌”的号码——整个穹顶城，只有这个当年目睹过“遗忘农场”片段的研究员，知道她归来的真正目的。
“默？”
吴歌的声音带着实验室特有的电流杂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不是说今天要去视察新城区景观带的施工进度吗？
你那边怎么有雨声？”
“废数据站，坐标发你了。”
林默的声音冷得像裹着冰碴的酸雨，“陈默死了，胸口插着磐石的量子芯片，和‘他们’处理人的手法一样。”
“别碰尸体！”
吴歌的声音陡然拔高，杂音瞬间加重，“陈默上周约我交接证据，说要曝光李泽焱的‘全民记忆控制’实验——他还提过，你妈妈当年就是因为坚决反对这个实验，才被……滋啦——”通讯彻底中断。
林默盯着瞬间暗下去的屏幕，喉咙发紧。
母亲的死因？
吴歌从未与她细说，只含糊其辞地归为“意外”。
而陈默未说完的话，像一根淬毒的刺，扎进她心底。
方才俯身时，她分明听见死者气若游丝的半句遗言：“实验数据在孙……”远处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
三辆印着安保局标识的越野车碾过污水，停在废数据站入口。
赵队粗粝的嗓音隔着风雨传来：“里面的人！
立刻出来！”
林默下意识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机柜，簌簌落下的锈渣掉进衣领——她绝不能在这里被带走。
至少，要先找到那个“孙”字背后的线索，找到那个可能藏着证据的关键人物。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记忆痛楚，将微型扫描仪藏入袖中，主动迎向那片刺目的灯光。
赵队踩着污水走来，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蹲在陈默的尸体旁，瞥了眼胸口的芯片，转而用探照灯般的眼神盯住林默：“林设计师，你一个搞景观设计的，跑这种鬼地方来？
还刚好撞上尸体？
巧得有点离谱了。”
林默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视线落在他身后警员手中的仪器上——量子痕迹检测仪。
屏幕正跳跃着危险的数据：“忆尘浓度超日常值300%，检测到记忆修剪痕迹。”
她在吴歌给的旧实验笔记里见过这设备。
母亲当年正是用它记录“忆尘”对人脑的不可逆损伤，笔记最后几页，还潦草地画着李泽焱的签名。
趁赵队弯腰查验尸体，林默悄无声息地摸出吴歌改装的微型记忆残留扫描仪——体积不足安保局设备的一半，却能提取死者最后72小时的记忆碎片。
指尖刚触到陈默冰冷的手腕，屏幕倏然亮起！
模糊的字句跳跃着：“李泽焱知道了……遗忘农场的名单在……”后面的关键信息被一片雪花覆盖，紧接着跳出一段模糊画面：母亲拿着同款扫描仪，正对电脑屏幕蹙眉，屏幕上清晰显示着一个网红的头像——孙芮。
“你手里拿的什么？！”
赵队突然挥手，重重拍掉她掌中的仪器。
巨大的力道震得她手腕发麻。
“穹顶城的事儿，少沾边，林默。”
他眯起眼，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李泽焱的人刚打过招呼，这案子要‘特殊处理’。
你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默沉默地将扫描仪塞回口袋，指尖蹭过仪器边缘深刻的划痕——这是吴歌用废弃零件拼凑出来的，每次启动前都得先拍三下。
“赵队和李泽焱很熟？”
她突然反问，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警棍上那个模糊的刻字——一个“农”字。
与“遗忘农场”的“农”，一模一样。
赵队脸色微变，别开脸，胡乱踢了踢陈默的尸体：“以前办案时打过交道，不了了之。”
他首起身，语气不耐，“赶紧走，后续我们来处理。”
林默转身走向出口，通讯器再次震动——吴歌发来的加密邮件。
附件是陈默生前的一张照片，背景是磐石集团核心实验室，角落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的侧影，与她钱包里珍藏的母亲照片分毫不差。
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十二名‘遗忘农场’受害者中，有你母亲当年的病人。
孙芮可能知道名单。
小心李泽焱的人。”
孙芮？
林默点开手机推送，恰好跳出孙芮的首播预告：“今晚8点，带大家探秘‘磐石集团周边小众实验室’！”
她盯着首播封面里孙芮身后那排书架，瞳孔骤然收缩——书架顶层，安静地放着一个黑色盒子。
盒角那处独特的磕碰痕，与陈默尸体旁掉落的那只，纹路完全一致。
酸雨依旧下个不停，敲打着这座钢铁森林般的穹顶城。
林默握紧口袋中母亲留下的旧钢笔，笔身冰凉的触感刺着掌心。
她知道，这场用记忆换来的复仇，终于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而第一个需要修剪的“枝条”，己然出现。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