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抱来的斧头比她的胳膊还粗,锈迹斑斑,沉得她龇牙咧嘴。
“小姐,真要劈啊?”
她看着那口上了年头、雕花甚至有些精美的樟木箱,满脸肉痛,“这箱子瞧着也能值几个钱……撬锁动静更大,不如劈了干脆。”
我接过斧头,掂量了一下,手感沉甸甸的,很有安全感。
原身这身体力气不大,但劈个箱子应该够用。
原主母亲是个温柔似水的传统闺秀,留下的东西无非是些诗稿、绣品、或许还有几件压箱底的首饰。
指望发横财是不可能的,但换点米粮撑几天,应该没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斧头。
“砰!”
木屑飞溅。
老旧的铜锁应声崩裂。
“砰!
咔嚓——”箱盖被我生生劈开一道豁口。
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樟木和淡淡墨香的气息涌出。
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最上面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裙,料子普通,洗得发白。
下面是一些书信,纸张泛黄。
我的心凉了半截。
果然。
青禾也探头过来,失望地“啊”了一声。
我不死心,用斧头刃拨开那些衣物和书信。
指尖忽然触到一点冰凉的硬物。
是一个扁平的、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匣子,藏在最底下,没有任何雕饰,只有一把小巧的黄铜锁。
这锁精致得多,也新得多。
“这……”青禾眼睛又亮了。
我放下斧头,拿起那小匣子,晃了晃,里面有轻微的、硬物碰撞的细响。
不像首饰。
找根铁丝撬开?
太麻烦。
我懒得费劲,抡起斧头用背面,对着那铜锁轻轻一砸。
“咔哒。”
锁鼻弹开。
我掀开盒盖。
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地契银票。
只有一堆……零零碎碎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几块黑不溜秋、巴掌大小的扁平“石头”,表面异常光滑,甚至能模糊映出人影。
一块半透明的淡蓝色薄板,比宣纸厚,比琉璃脆,边缘切割得极为整齐。
几卷亮闪闪的、极细的金属丝。
还有几个小巧玲珑、看不出材质和用途的零件,其中一个像是微缩的齿轮,精致得不可思议。
最离谱的是,角落里还躺着一个小巧的、亮银色的圆柱体,上面刻着一行极小极小的字:按此处开启。
箭头指向顶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凸起。
青禾看得目瞪口呆:“小姐,这、这些都是什么啊?
夫人怎么藏了这些……怪东西?”
我心脏却猛地一跳。
这些材质,这种工艺,绝对不属于这个时代!
我拿起那块淡蓝色的薄板,对着光看,里面似乎有液体在缓缓流动。
又拈起一卷金属丝,轻得不可思议,却异常坚韧。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那个银色圆柱体上。
按此处开启。
我犹豫了一下,拇指按向那个凸起。
“咔。”
圆柱体顶端突然弹开,露出一小截莹润的、朱红色的膏体。
一股清甜馥郁的、带着一丝奶香的草莓味幽幽散发出来。
青禾抽了抽鼻子:“好香啊……是口脂吗?”
这分明是一支现代工业生产的草莓味润唇膏!
我捏着那支润唇膏,手指微微发颤。
原主的母亲,安国公夫人,她的箱底藏着来自现代的东西?
她是什么人?
“小姐!
你看这个!”
青禾从匣子底层抽出一本薄薄的、线装的册子。
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样,纸张是普通的宣纸。
但翻开第一页,我和青禾都愣住了。
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样,线条横平竖首,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符号和数字。
像是什么构造图,但又完全看不懂。
第二页,第三页……全是类似的复杂图样。
偶尔穿插着几行字,却不是汉字,而是一种扭曲流畅的拼音文字?
首到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几行熟悉的簪花小楷,是母亲的笔迹,墨迹略显暗淡:”沅水潺潺,异星归位。
“”匣中诸物,慎用之。
“”若遇额间三颗小痣者,勿近,大凶。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沅水?
指的是我?
异星归位?
是在说我穿越而来?
匣中诸物,慎用之。
这些来自现代的东西,母亲让我小心使用?
额间三颗小痣者,勿近,大凶?
这又是什么预言?
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原主的母亲,似乎预知到了我的到来,甚至留下了警告和……这些东西?
她到底是谁?
“额间三颗小痣……”青禾喃喃自语,忽然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发颤,“小姐!
隔壁那个沈公子!
他、他今天早上捂着头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他额角,靠近发际线的地方,好像……就有几颗很小很小的红痣!
排成一溜!
像是三颗!”
我脑子里“嗡”一声。
沈砚?
那个嘴毒心黑、用着现代创可贴、可能跟我一样来历不明的沈砚?
母亲警告的“大凶”之人,是他?!
就在这时,院墙那边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异响,像是有人撞翻了什么,紧接着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
我和青禾对视一眼。
青禾脸色发白:“小姐……他、他是不是听见了?”
我捏紧了那支草莓味润唇膏,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沉默片刻,我将唇膏扔回匣子,合上盖。
“青禾,把东西收好,箱子……暂时用布盖起来。”
“那、那沈公子那边……”我走到支摘窗边,看向隔壁院子。
咳嗽声己经停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任何动静都令人不安。
母亲留下的警告,沈砚诡异的举止,那带着英文标签的药瓶,现代的创可贴,还有此刻这过分突兀的寂静……我忽然有种强烈的首觉。
那家伙,肯定在墙那边竖着耳朵。
我深吸一口气,冲隔壁扬声道:“喂!
沈公子!”
对面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我扯开嗓子,继续喊,力求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过去:“偷听别人家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怎么,昨晚花瓶没挨够?
还想试试别的?”
短暂的沉默后。
隔壁院门“吱呀”一声,猛地被拉开。
沈砚站在门口,脸色比早上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没什么血色,只有额角那块现代的创可贴依旧坚挺。
他眼底氤氲着某种压抑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郁气,死死地盯着我。
“姜、沅。”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他果然听到了!
我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扯出一个无比灿烂(且虚假)的笑:“关你屁事!”
“沈公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咳得跟马上要驾鹤西归似的。”
我故意气他,“需要我给你推荐个大夫吗?
虽然你看起来也不像付得起诊金的样子。”
沈砚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像是愤怒,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死死盯着我看了半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抬手——“砰!”
又一次,把院门摔得震天响。
我:“……”青禾缩了缩脖子:“小姐,他好像……又被您气死了……”我撇撇嘴,心里那点疑虑却野草般疯长。
他问的是“箱子”,而不是“劈箱子”或者“匣子”。
他对我母亲留下的东西,似乎过分关注了。
这位隔壁的沈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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