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我们像赶剧场的龙套，匆匆挤进地铁，赶往第二个面试地点。
这是一家看起来酷酷的游戏公司，前台Logo闪着炫目的光。
我心里有点发虚——我几乎不怎么玩游戏，却来面试它们的UI设计。
天知道学UI那段日子，我走火入魔到什么程度，连做梦都是图标、界面和交互逻辑。
怕归怕，但心里那点对UI设计的喜欢，又是真真切切的。
等候区里坐满了人，个个看起来都又厉害又自信。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群人里能有几分胜算，只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
吕秋哲拍拍我的肩，说去楼梯间等我，让我别紧张。
独自坐在面试间冰冷的椅子上，我几乎是坐立难安，手指下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
“下一位，沈文。”
我的心猛地开始突突跳，像个失控的马达。
我能胜任吗？
一个不怎么玩游戏的游戏UI设计师？
面试官是位声音异常醇厚的大叔，与他略显严肃的外表格格不入，那声音吓我一跳，让我不由自主地端坐了一下身子。
自我介绍己经背得滚瓜烂熟，但说到“平时玩什么游戏”时，我还是老实承认：“玩得不多……但我对设计本身的理解和学习能力很强。”
大叔点点头，未置可否。
然后，他谈到了薪资，比上一家高不少，但紧接着抛出一个条件：必须签约三年的合同，提前离职算违约要赔一笔不小的违约金。
啊？
我在内娱当明星吗？
那一刻，这个荒谬的念头猛地窜进脑海，差点让我在严肃的场合笑出来。
一种强烈的束缚感捆住了我，刚毕业就要把三年锁死在一个不确定的地方吗？
结束后，我在大楼门口给妈妈打了电话。
听到“三年”和“违约金”，她在那头立刻说：“那还是不要考虑了，绑得太死了，不自由。”
傍晚，我和吕秋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像两条被生活抽干了力气的沙丁鱼。
面试的紧张、选择的迷茫、奔波的劳累，全部堆积在肌肉里。
夜晚如期而至。
对于两个刚出校园、挤在廉价酒店里的年轻人来说，身体是唯一能确认对方存在、并用以驱散庞大城市所带来的孤独感的工具。
于是，我们又开始了那种用吃饭和做爱来填满的、简单而原始的夜生活。
仿佛只有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得到满足，才能暂时忘却白天的挫败和对未来的惶恐。
在那间狭小的房间里，我们用体温互相确认：至少此刻，我们还不是孤身一人。
接下来的重头戏，是一场大型的招聘会。
我拉上了秦小小——我同专业又同学校的姐妹，想着人多能壮胆，也能互通消息。
第一次走进这种场合，感觉确实很大气。
宽敞的展厅灯火通明，前台的姐姐也很漂亮，气质干练，和之前去那些藏在写字楼里的小公司感觉完全不同。
会场分成两个巨大的大厅：一个里面挤满了像我们一样手持简历、脸上写着期待与忐忑的面试者；另一个则布满了各个公司的展位，每家公司的HR或者负责人就坐在那里，像守关的将领。
墙上全是公司介绍还有招聘要求，密密麻麻的字像是对我们未来的一次次预判。
人潮涌动，一种巨大的、具象化的竞争压力扑面而来。
我碰了碰旁边的吕秋哲，问他：“你要不要也顺便面试一下？”
于是，我们开启了三个人的面试战场。
吕秋哲比我大三岁，己经在广州工作了一年，算是个职场老人了。
他经验比我丰富，应对起来也从容得多。
但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工作不稳定，经常换工作。
这次回武汉，也从未觉得他是为我放弃了什么——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维护着成年人之间那点珍贵的体面，不轻易给感情套上沉重的枷锁。
我们像扫荡一样，穿梭在不同的展位前，一轮轮地投递、交谈、自我介绍。
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忙碌了一整天，我只拿了一个offer：一家初创公司，工资很低，低到几乎只能覆盖最基本的生活。
工作真难找啊，这句话在那天成了我们三个人之间重复最多的叹息。
唯一让我有点心动的是，面试我的顶头上司是一个留学生，说话干脆，思路清晰。
我天真地想，感觉跟着她应该可以学习很多东西。
—看，这就是我当时最天真的想法，愿意用微薄的薪资去换取一个看似美好的未来可能性，像抓住一根稻草。
后来，我们又去面了一家全国连锁的写真馆。
这家工资不错，但明确是单休。
当“高薪”和“单休”放在天平两端时，选择变得异常现实和沉重。
一天结束，我们三个人带着一堆材料和一身的疲惫，融入了傍晚下班的人流。
手里那张薄薄的offer，轻飘飘的，却似乎承载着我职业生涯全部的起点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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