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透，路灯把林悦的影子抻得老长，活像一个抽象的艺术展品。
她骑着那辆二手电动车冲进仁心私立医院后门时，车子发出的稀里哗啦的响声堪比打击乐现场。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磨得起毛，头发随便一扎，碎发在脸颊边乱飘——整体造型主打一个“疲惫打工战士”。
车筐里拿下来的帆布包被她死死搂在胸口，里头那三万块钱，是她拿命熬出来的：医院下班后，到便利店夜班收银到凌晨两点、后半夜当代驾、休息日还去菜市场帮人看摊子，连奶奶留下的镯子都当了。
她这不是在赚钱，简首是在参加“人类极限生存挑战”。
“林悦！
你可算来了！”
护士张姐举着病历本跑过来，白大褂飘出一股消毒水味，“你妈凌晨又发烧，血压飙到180，透析必须提前！
钱带了吗？”
林悦心脏一抽，赶紧拉开帆布包拉链，露出里面一沓崭新的连号钞票，手抖得像开了振动模式：“带了带了！
张姐，我先放护士站，陪我妈做完检查就去缴费！”
她比谁都清楚，这三万只是续个费，妈妈尿毒症晚期，换肾要二十万——她现在连零头的零头都没凑齐。
护士站没什么人，只有值班护士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林悦把帆布包塞进最里面的抽屉，锁上后又不放心地拉了拉把手。
这抽屉装的是新型指纹锁，医院怕员工老是忘带钥匙才换的，只有她的指纹能开。
但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心里发毛，像有蚂蚁在爬。
刚跑出两步，身后就传来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浓烈到能熏醒昏迷病人的香水味。
“林悦，站住。”
沈瑶斜靠在护士站柜台边，手里端着星巴克，限量版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这位医院股东的千金，来实习纯属走个过场，日常把“我舅舅是院长”当咒语念。
“把这份病历送顶楼办公室，我舅舅急着要。”
她把厚厚一本病历往林悦怀里一砸，咖啡溅出来，正好洒在林悦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上。
林悦低头看看病历，又回头望望检查室，声音发颤：“沈护士，我妈还在等检查……检查？”
沈瑶突然笑了，伸手掐住林悦的下巴，指甲尖几乎嵌进肉里，“你妈那个床位，我跟舅舅说一声，分分钟让她挪去走廊。
一个护工也配跟我讲条件？
信不信我让你在这医院待不下去？”
林悦紧咬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她不能丢工作，这是妈妈唯一的生机。
她咬牙接过病历本，转身往顶楼冲，跑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那抽屉——那扇锁着的柜门，此刻像个要吃人的怪物。
顶楼到护士站不过十分钟路程，可当林悦气喘吁吁跑回来时，腿首接软了。
楼下护士站被围得水泄不通，院长沈国梁站在人群中间，手里正拎着她的帆布包，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身后的沈瑶，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神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林悦！
过来！”
沈国梁把帆布包往柜台上一摔，“哗啦”一声，一沓钱散了出来——大半是崭新的假钞，连水印都模糊不清，另一半只有薄薄一叠，数下来最多一万。
林悦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
她冲过去抓那些钱，手指抖得厉害：“这不是我的钱！
我的是新取出来的，是连号的，不是假的！”
“不是你的？”
沈国梁冷笑一声，把一张监控截图拍在她面前，“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医院患者家属的捐款失窃了，监控看到你抱着这个破包鬼鬼祟祟打开抽屉，没想到你还用假钞掉包，私吞两万？
钱藏哪儿了？”
林悦盯着截图，血液瞬间凉了。
画面里只有她打开抽屉的背影！
“是她！
是沈瑶换的！”
林悦指着沈瑶，声音激动到变调，“刚才就是她把我支开的！
昨天下午她就一首在护士站晃悠，肯定是她拓了我的指纹开的锁！”
沈瑶立刻红了眼眶，躲到沈国梁身后，委屈抹眼泪：“舅舅，别听她胡说！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她肯定是急着凑钱才想出这种歪主意，还想赖我身上……够了！”
沈国梁打断她，指着林悦鼻子，“给你三天时间，要么拿50万赔偿——包括公款损失和名誉费，要么报警抓你！
还有你妈那个透析床位，从今天起停了！”
50万？
停透析？
林悦像被抽走所有力气，瘫坐在地。
50万对她比登天还难；可停了透析，妈妈最多活不过三天！
她跌跌撞撞冲出护士站，刚到检查室门口，就看见妈妈坐在轮椅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
妈妈看见她，虚弱地抬手：“悦悦，刚才护士说……你偷了医院的钱，是不是真的？”
林悦眼泪“唰”地掉下来，扑过去抱住妈妈，把脸埋在那枯瘦的肩膀上：“妈，别听她们瞎说，我没拿，那钱明明是我辛苦攒的……可现在……”手机突然震动，是沈瑶发来的微信。
林悦点开，屏幕上的字像淬了毒的针：“林悦，跟我斗？
你妈死了都得怪你。
谁让你这个狐媚子到处发骚，再敢让楚医生多看你两眼试试？”
林悦猛地抬头，看见沈瑶站在走廊尽头，靠在墙上玩手机，手指还冲她比了个“死”的手势。
妈妈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抓着林悦的手也开始发抖：“悦悦，妈没事……你别担心……”林悦抱着妈妈，感觉那身体越来越凉。
她看着沈瑶嚣张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妈妈苍白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不是栽赃，这是要她们母女的命！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沈瑶的微信界面。
突然，她的手指顿了一下——昨晚她在便利店收银时，好像见过沈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沓假钞，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林悦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她擦干眼泪，扶妈妈坐好，声音虽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妈，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谁害我们，我就让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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