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禁闭的第三天。
饥饿和脱水让阿鸢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伤口在草木灰的作用下没有恶化，但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所处的绝境。
慧娘没有出现，可能被班主看得紧，或者有其他原因。
窝棚里寂静得可怕，只有老鼠窸窣爬过的声音。
就在阿鸢几乎要放弃希望，考虑更极端的自救方法时，锁着的门板突然传来极轻微的“咔哒”声。
阿鸢立刻警觉起来，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机警。
是小石头！
杂耍班里那个十岁左右的孤儿，原主阿鸢曾经在他生病时偷偷省下口粮救过他。
“阿鸢姐姐？”
小石头压低声音，飞快地溜进来，反手轻轻掩上门。
他看到阿鸢虚弱的样子和脖子上的包扎，眼圈一红，“他们……他们真的不给你饭吃？”
阿鸢心中一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我……还好。
小石头，你怎么来了？
被发现会很危险。”
“我偷偷摸进来的，班主他们喝醉了。”
小石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迅速塞到阿鸢手里，“快吃，慧娘嬷嬷让我找机会给你的，她被班主盯着，出不来。”
油纸包里是两个还算温热的窝头。
阿鸢鼻尖一酸，没有推辞，接过窝头，小口却迅速地吃起来。
粗糙的食物此刻胜过任何珍馐美味，为她注入了活下去的能量。
“阿鸢姐姐，你墙上画的这些鬼画符是什么？”
小石头好奇地指着阿鸢前几天用草木灰和雨水留下的痕迹。
那些符号和简笔画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明显，但细心的小石头还是发现了。
阿鸢心中一动。
机会来了！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压低声音，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解释：“小石头，这不是鬼画符。
这是一种……暗号。
你看这个，”她指着 H₂O 和那个碗的简笔画，“这表示‘水’和‘食物’，姐姐需要这些。
这个箭头，意思是‘需要’。”
小石头睁大了眼睛，似懂非懂，但觉得非常神奇：“暗号？
阿鸢姐姐，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
像戏文里的密探一样！”
阿鸢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继续引导：“小石头，你认得字吗？”
小石头摇摇头：“班主才不让我们学呢。”
“没关系。”
阿鸢指着那个→符号，“你记住这个符号的样子，如果以后你看到姐姐留下这个符号，或者画个碗，就表示姐姐需要帮助，好吗？
这是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小石头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种肩负重任的郑重表情：“嗯！
我记住了！
阿鸢姐姐，你放心，我以后经常偷偷来看你！”
阿鸢摸了摸他的头，心中稍安。
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这一点点善意如同荒漠甘泉。
她不能完全依赖小石头，但他成了一个可能的联络渠道。
“小石头，外面现在怎么样？
班主有没有说……怎么处置我？”
阿鸢问道。
小石头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班主还在生气，说等迎神会这阵风头过了，就要……就要把你卖给刘老爷！
还说刘老爷虽然嫌你破了相，但价格低点也要……”阿鸢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荣班主还没死心。
卖给那个刘老爷，下场恐怕比死在杂耍班还要凄惨。
时间不多了。
必须尽快逃跑！
她看了看小石头，心中迅速盘算。
小石头年纪小，机灵，对周围环境熟悉，或许能帮上忙，但她不能把他卷入太大的危险。
“小石头，你能再帮姐姐一个忙吗？
很危险。”
阿鸢严肃地看着他。
“姐姐你说！
我不怕！”
小石头挺起小胸脯。
“你知不知道，班主把做烟花用的硝石和硫磺放在哪里？”
阿鸢问道。
杂耍班偶尔会接一些红白喜事，需要放烟花助兴。
小石头想了想：“知道！
就放在后院那个破棚子里，和一堆破烂在一起，平时没人管。”
“好。”
阿鸢心中有了计较，“你下次来的时候，如果能找到机会，偷偷给姐姐带一小块硝石（KNO₃）和一小块硫磺（S）过来，不用多，鸡蛋大小就行。
千万小心，别让人发现！”
小石头虽然不明白阿鸢要这些有什么用，但还是郑重地答应了。
又嘱咐了小石头几句，让他务必小心后，小石头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窝棚里再次剩下阿鸢一人。
有了食物充饥，有了水喝（小石头还偷偷带了个小水囊），更重要的是，有了一线希望和初步的计划，阿鸢感觉力量恢复了不少。
硝石，硫磺……再加上木炭（杂耍班生火做饭很容易弄到），就是黑火药的基础成分。
她不需要制作威力巨大的炸药，那太危险且难以控制。
她需要的是一种能制造混乱和烟雾的东西。
催泪烟雾，或者简单的发烟装置，就足够了。
她的化学知识足以让她用最简陋的材料，调配出需要的效果。
关键在于时机和逃跑路线的规划。
她开始仔细回忆杂耍班驻地的布局，周围的环境，以及小镇的道路情况。
逃跑必须在夜间进行，利用烟雾制造混乱，趁乱脱离。
接下来的两天，阿鸢一边假装顺从、虚弱，迷惑看守的伙计，一边利用小石头偷偷带来的少量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阿鸢教他将木炭磨碎），在窝棚的角落里，用找到的破瓦片进行极其小心的混合试验。
她反复确认比例，确保其燃烧时能产生大量烟雾，但不会剧烈爆炸。
同时，她继续用草木灰和铁锈在墙上留下更复杂的“暗号”，与其说是为了求救，不如说是一种思维训练和保持冷静的方式。
她甚至尝试用不同的矿物质混合，看能否产生更鲜艳的颜色，以备不时之需。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些看似徒劳的“涂鸦”，以及她吩咐小石头寻找的东西，己经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慧娘。
慧娘在一次偷偷前来探望时，也看到了墙上的痕迹，虽然她完全不懂那些符号，但阿鸢明显不同于以往的冷静和这些“古怪”行为，让她隐隐觉得，这个苦命的丫头，或许真的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了。
暗流在杂耍班底层悄然涌动。
而荣班主那边，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阿鸢从小石头那里得知，刘老爷派人来催了，班主决定，后天晚上就要把她送过去。
留给阿鸢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夜幕再次降临，阿鸢将初步混合好的烟火药粉用找到的破布小心包好，藏进衣服夹层。
她靠在墙边，望着缝隙外漆黑的夜空，眼神锐利。
明天，将是决定命运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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